福康宫内,卫安和小兴子都被打发了下去,殿内唯余洛小苒和陈令仪两相对立。
“洛姑娘即将要成为燕王妃,也就是本宫的……皇婶,本宫前来祝贺,那奴才竟敢阻拦,实在不成体统!”
陈令仪睁着眼睛说瞎话,洛小苒也不惯着,淡淡回道:
“我在殿内听着,小兴子只是让长公主稍等片刻,他进来通传,长公主是不是记错了?”
已经冷静下来的陈令仪并没有因为洛小苒的回怼而动怒,甚至,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本宫来的急,或许真的有了误会,那此事便算了吧!”
“长公主宽和大度,名不虚传。”洛小苒也端起虚假的笑脸。
刚刚找事的是你,现在翻篇的也是你,还真是够善变的!
陈令仪的笑意一凝,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莞尔道:
“过几日就是千秋节,这可是宫里的热闹事,你也在受邀之列。
到时候,内廷司也会为你准备好相应的宫装,至于贺礼……
念在你现在在宫里出不去,手里应该也没有多少积蓄,本宫会在自己的私库里挑一件贺礼送过来,到时候就当作是你自己准备的贺礼。
你现在顶着‘未来燕王妃’的头衔,你丢了颜面,就是燕王丢了颜面,你可知晓?”
千秋节是皇后的寿辰,没想到让她撞上了,还挺巧。
最重要的是,陈令仪会好心帮她准备贺礼?
这贴心的举动,让洛小苒不知道陈令仪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
第二日,陈令仪就把帮洛小苒准备的贺礼送了过来,是一株大珊瑚,红的滴血,大的放在桌上当摆件都扎眼。
“陈令仪出手还挺阔绰,这种品相的珊瑚,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洛小苒围着桌上的大珊瑚绕圈圈,啧啧道。
一旁的卫安满脸严肃,“王妃,庆仪长公主恐怕没那么好心。”
洛小苒点头,完全同意卫安的话。
“不管她是不是好心,东西到我手里,就得找人验一验。
你去趟太医院,就说我得了风寒,把张太医请来,让他验查一下这株珊瑚。”
张太医是前太医院左院判杜延年的徒弟,而杜延年的独子就是杜空青的爹杜时暮,杜时暮现在正在为陈稷做事。
陈稷告诉洛小苒,在太医院里,唯有张太医可以信任。
……
卫安很快就把张太医请了过来,张太医认认真真帮洛小苒检查了珊瑚,并未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我会为姑娘开具一副风寒的药方,并着人送过来,为了掩人耳目,还请姑娘让人煎了,假装服用后再将药渣倒掉。”
“张太医考虑周到。”
张太医离开后,洛小苒又绕着这株硕大红润的珊瑚看了好几圈,卫安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珊瑚没问题的话,卫安,你说陈令仪此举何为?”
卫安也琢磨不透,“也许就是为了不让王妃您丢脸呢?”
洛小苒停下了脚步,卫安差点撞到她背上。
“你说的没错,她是为了保住燕王殿下的面子。”
陈稷不在京都,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关乎他的颜面。
陈令仪一直对陈稷就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热情,洛小苒可以确定陈稷在陈令仪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她来维护陈稷的体面,也很合理。
……
千秋节很快来临,收拾妥当的洛小苒即将出发,她身后的卫安却看着那株大珊瑚,犹豫不决。
“王妃,属下另外准备了贺礼,不然我们还是将珊瑚还给庆仪长公主吧?”
洛小苒挑眉,“白白送到手上的东西,为什么不要?拿上,咱们去搂皇宫的席喽!”
……
白日是繁杂的受庆贺礼环节,皇室宗族、后宫嫔妃、前朝官员轮番给皇后祝寿。
洛小苒无官无职,全程待在人群的最末尾,被迫当了一天的观众。
当然,洛小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
宫人唱名的时候,献礼之人会单独出来为皇后说一些祝祷之词,洛小苒也借此认了皇室、后宫和朝中不少人的脸,其中就包括五大世家各自的家主。
而且,洛小苒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祝靖行。
知府的品级为四品,按制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员及命妇才有资格参加皇后的寿宴。
宫人唱名后,洛小苒才知道祝靖行已经从昌州调至京都,官职也升至刑部侍郎。
两年不到的时间,如此光速的升职,恐怖如斯!
洛小苒虽然被邀请参加了千秋节,但她的身份还是一个平民百姓,所以宫人唱名的单册里没有她的名字,因此祝靖行并不知道洛小苒也在庆典之中。
庆典哄哄闹闹到了傍晚才结束,而宫宴在晚上才正式开始。
洛小苒这次的待遇倒是很好,被安排坐在了殿内,虽然也是在末席,那也比在殿外就坐的文武百官好多了。
目光一扫,洛小苒把在场之人尽收眼底。
整个大殿内,除了皇后这个主角,以及天启帝外,就是后宫一些位分比较高的妃子,还有就是影响力比较大的宗室,比如齐王陈玄景。
陈玄景作为皇位之争的失败者,仍旧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皇室的重要宫宴上,说明他确实是有实力的。
而他倚仗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姜彬,想到这,盯着他的洛小苒,心头微微一紧。
正在这时候,齐王的目光好死不死也投了过来,正好与洛小苒的目光不期而遇。
齐王身着赤色金线云纹蟒袍,在如此盛大的皇家宴会上,表情一直不咸不淡,姿态始终云淡风轻。
在与洛小苒对视之后,齐王的脸上才闪现出一丝感兴趣的意味,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偏开了脑袋。
陈令仪和齐王同样坐在靠前的位置,她一直关注着洛小苒,洛小苒也察觉着她的注视。
红珊瑚交上去之后,反正目前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出来,洛小苒省了一笔贺礼钱,还是陈令仪帮她出的,何乐而不为?
“听闻,洛姑娘向皇后娘娘进献了一株红珊瑚,很是稀有。”
一袭盛装的唐妃突然开了口,把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洛小苒的身上。
彼时的洛小苒,正眼巴巴看着满桌的佳肴美酒流口水。
她筷子都没动一下,所以饿的发慌,满脑子想着宴会啥时候能结束,她好回去补一顿。
来之前,洛小苒虽然嘴上说着是搂席来了,但这些没经过检验的东西,她也不敢随便吃啊!
每日送进富康宫的饭菜,她和卫安都会找只鸟喂一口,鸟没死,两人才敢吃,主打一个小心谨慎。
现在是大庭广众,没有鸟帮着试毒,洛小苒干脆不吃,只过一下眼瘾罢了。
唐妃的突然点名,让洛小苒有些小吃惊,定定心神后,倒也不那么意外了。
毕竟,唐妃挺爱找她的茬的。
“唐妃娘娘有所不知,这株红珊瑚是庆仪长公主赠予民女的。
民女见此珊瑚通体红润,极为稀有,便借花献佛进献给皇后娘娘。”
唐妃一噎,她本想拿此事嘲笑一下洛小苒,没想到洛小苒如此落落大方地将红珊瑚的来历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羞耻。
“皇后娘娘的千秋节,那是举国欢庆的大日子,洛姑娘借花献佛,是否有些许的诚意不够啊?”唐妃继续道。
白贵妃最不喜欢的就是唐妃那副高高在上用言语刁难别人的样子,她扶了扶头上的凤凰牡丹簪子,这是皇上知道太皇太后同意洛小苒为燕王妃后赏给她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唐妃这话说的,庆仪长公主将红珊瑚送给了洛姑娘,那就是洛姑娘的物件了,洛姑娘拿自己的物件进献给皇后娘娘,有何不可?”
白贵妃话音一落,天启帝就瞥去了赞赏的一眼,笑道:
“爱妃此言有理。”
唐妃本就不得天启帝宠爱,时日久了,便也有些灰心。
左右她是唐家嫡女,她哥哥犯了那样的错,还不是出去流放些时日便又回来了,天启帝也拿他无可奈何。
想到这,唐妃的心中便多了几分胆气,又见今晚天启帝在宫宴上袒护白贵妃,公然打自己的脸,唐妃那股斤斤计较的劲儿,便又上来了。
“送礼贵在有心,洛小苒打着‘红珊瑚稀有’的名头,想也不想就将长公主送的礼物转赠给了皇后娘娘,竟是半分心思也不肯花费。
我瞧着,洛小苒既对皇后娘娘心有不诚,又不珍惜庆仪长公主的心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成为燕王妃,便仗着以后在宗室的辈分高,才敢有此行径!”
此话一出,天启帝本来还笑意盈盈的脸,立刻冷了下去。
洛小苒冷眼看着唐妃对自己的控诉,不明白陈令仪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一次两次地来当这个出头鸟。
要是洛小苒知道,陈令仪只是把自己好心“替”洛小苒准备千秋节贺礼的事情,告知了唐妃。
而唐妃因为心中的意气之争,就迫不及待跳出来对她发难,估计会对唐妃的愚蠢程度,有一个更深的认知。
想到唐妃的贺礼,缓缓收回目光后,洛小苒勾唇一笑,对着唐妃恭维道:
“民女听说唐妃娘娘给皇后娘娘进献的是一柄玉如意,质地细腻,触感温润,色泽纯净,堪称佳品中的佳品,可见唐妃娘娘对皇后娘娘的用心之诚。”
唐妃还以为自己对洛小苒的训诫有了效果,所以她才会出言谄媚,心下就有了些许的得意。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皇后娘娘的生辰,臣妾自当精心准备贺礼。”
“那不知……这柄堪称珍宝的玉如意,唐妃娘娘是如何得到的?
是娘娘自己在民间寻得的?还是唐尚书替娘娘搜罗的?
总归……这柄玉如意之前不是唐妃娘娘的物件,唐妃娘娘不也是从别人手里得到,又转送给了皇后娘娘,与民女的红珊瑚又有何区别?”
“你这是强词夺理!玉如意是本宫买来的,红珊瑚却是长公主送给你的,两者怎可混为一谈!”唐妃怒道。
“正如白贵妃娘娘所说,庆仪长公主将红珊瑚送给民女,那便是民女的物件,民女自有处置的权利。
与娘娘购得玉如意后,玉如意便是您的物件,您可以自行处置……是一个道理。
更何况——娘娘所得的玉如意如此华贵,所费之资必不在少数。
不知是娘娘这么多年攒下月例,才能购得此玉如意?
还是唐尚书倾尽家资,帮娘娘买入?
亦或是这柄玉如意的原主人,仰慕唐尚书身为吏部尚书的风采,主动献上的啊?”
能做出逼迫唐忆如这个嫡长女嫁老头子,还教养出了唐天和唐妃这样的儿女,唐尚书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小苒就不相信,他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没干点什么卖爵鬻官的事!
她也是被唐妃连续两次的刁难惹怒了,这次不再忍气吞声,而是重拳出击。
反正这殿内有人想杀她,也有人想保她,局面乱的很,她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站在洛小苒身后的卫安,被她的一番话惊的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交代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王妃吗?
您现在的行为,可没有委曲求全的意思,您这就和战场上与敌人正面交锋有什么区别啊?
“你!”
玉如意的价值不下万金,以唐妃的月银和唐尚书的俸禄,怕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唐妃为人再蠢,也知道洛小苒这是在说这柄玉如意来源不正,要么是他们父女用贪污的银钱买来的,要么是利用她父亲的强权夺来的。
你找茬我红珊瑚的来源,我也攻击你玉如意的出处。
这气洛小苒还真不受了,咱就是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洛小苒也想开了,反正家人朋友托付给陈稷了,卫安轻功好,能跑掉,大不了她就先干掉陈令仪和唐妃,最后就算噶了也不吃亏。
唯一对不起的,可能就是陈稷,毕竟顶着他未来王妃的名头进来的,难免会影响到他。
“你这是污蔑本宫和本宫的父亲,罪不容诛!”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