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青丘回到九重天后,夜华便陷入了昏睡状态。
储君突然昏迷,这可急坏了众人。
叫来医仙检查过后,却发现除了被祁安折断的手指之外,再无任何不妥。
各种方法都试了,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夜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的魂魄不知怎的附身在了素素身上,且能与她心神相通。
于是,从他们在东荒俊疾山初遇开始,夜华以素素的视角,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重新经历了一遍。
相识、相知、相爱、相杀。
素素所有的喜怒哀乐,他终于全部亲身体验了一遍。
他感受着那个坚韧温柔的凡人女子,从开始满心满眼都是他,
到中间的一次次失望,一次次伤心。
再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何素素能那么狠心绝情?
说放下就放下,再不肯给他半分重来的机会。
以素素的视角重来一次后,他终于明白了。
爱从来都不是突然消失的。
它是在一次次的等待,希望,失望,绝望中慢慢消磨掉的。
他看着梦里的那个自己,一次次对素素承诺,一次次说爱她。
但是附身在素素身上的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爱。
他只看到了一个懦弱无能、自私自负的男人。
爱永远只停留在口头,对她的伤害却实实在在。
他,不配得到原谅。
最后一幕是在诛仙台,却与那日情形不同。
梦里的素素站在诛仙台上,白布蒙眼,神情决绝,纵身一跃,跳下了诛仙台。
接下来,他的魂魄又回到了俊疾山,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循环。
夜华被禁锢在素素的身体里,一遍遍的重复经历着他们的过往。
从痛苦到痛的麻木,始终不得解脱。
“素素……”
“浅浅……”
昏迷中的夜华仍在一声声的呼唤着白浅的名字。
儿子一天天衰败下去,乐胥心如刀割,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日日守在夜华身边,盼望着他能早日醒来。
三个月后,两则劲爆的消息同时传遍了四海八荒。
一是,狐帝白止宣布,将青丘帝位传于白浅,女帝不日即位。
东荒女君之位,则由青丘帝姬白凤九担任。
二是,战神墨渊与青丘女帝正式订婚,不日即将大婚。
天君听到消息后,独自沉默了很久,然后去了一趟十里桃林。
一揽芳华。
夜华静静的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脸瘦的脱了像。
鬓角甚至都生了星星点点的白发,已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天君看着这个他寄予了厚望的孙子,如今消瘦凄惨的模样。
自负如天君,也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后悔了。
夜华和白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才是始作俑者。
如果当初他不那么固执己见,非要拆散他们。
那么,如今要举办大婚的就是他们九重天。
他还能多个重孙。
无论心里怎么想,天君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的。
天君拿出一个精巧的瓷瓶,递给守在一旁的乐胥:“给他喂下去吧。”
乐胥神情憔悴,眼睛红肿:“这是……”
“我去折颜那里讨的忘情水。”天君答,“让他喝了吧,忘了一切,兴许就能醒了。”
夜华的母妃乐胥:“好,好……我这就给他喂。”
梦里,夜华的魂魄又一次回到了俊疾山。
只是这次,只有他自己的孤魂在俊疾山晃荡,没有遇见任何人。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好像在找一个人。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再后来,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俊疾山。
只是觉得胸口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喝下忘情水三天后,夜华睁开了眼睛。
看着喜极而泣的母妃和难掩激动的天君,他奇怪道:“我这是怎么了?”
乐胥握着儿子的手:“你修炼出了岔子,昏迷了些时日。”
夜华看向天君,天君点点头:
“你是天族储君,责任重大,以后务必珍重自身,不可冒进。”
“孙儿知道了。”
天君松了一口气。
整个九重天都已经被他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提起任何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
他相信,时间久了,夜华还会是那个让他无比骄傲的天族太子。
后来,天君意外消散于天地间,墨渊同时回昆仑墟闭关疗伤,白浅陪同。
夜华从储君升成了天君,天后的位子却一直空着。
他什么都没有想起,却也爱不上任何人。
又过了几万年,墨渊和白浅的女儿出生了,一出生就是四海八荒最尊贵的小帝姬。
紧接着,夜华在渡劫时偶然恢复了记忆,心神失守下被雷劫重伤,神魂破碎,法力全失。
九重天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让他醒过来。
他就这么不生不死地在冰冷的九重天上永久沉睡,像当初的墨渊一样。
九重天群龙无首,曾经的天地共主东华只好重新站了出来收拾烂摊子。
再后来,青丘女君白凤九成了天后,君位传给了青丘女帝之子白离。
东华和白凤九的儿子白滚滚成了新的天族太子。
这下,九重天也姓白了。
……
虚无空间。
祁安将擎苍的元神剥离了出来,准备炼化。
阿塔轮着小短腿,在一旁跑来跑去,将白浅送的夜明珠滚着玩。
他看了又看祁安,小心试探道:
“老大,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祁安手上不停:“什么?”
阿塔神色一喜,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嘿嘿,没事儿你忙。”
阿塔自顾自高兴,没注意到祁安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
傻孩子!
他怎么可能忘记收取交易报酬。
九尾狐断尾之痛不亚于剜心,阿塔很喜欢白浅,不想她承受断尾之痛。
他以为祁安忘记了,白浅才躲过一劫,所以一个人在傻乐庆幸呢。
殊不知,祁老大那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的德性,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之所以没要白浅的尾巴,自然是有更好的替代品。
断尾之痛,那么爱白浅的某人,怎会舍得让她承受?
在知道他们的交易内容后,二话不说便用自己的心头血代替了她的尾巴。
四海八荒第一战神的心头血,比起九尾狐的尾巴来说,不遑多让。
不过祁安不打算告诉阿塔。
独吞它不香吗?
祁安清空思绪,开始专心炼化擎苍的元神。
不知过了多久,祁安在阿塔的喊声中醒了过来。
“老大,醒醒,来活了。”
祁安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个遍体鳞伤,神情麻木的年轻男子。
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依然不影响他极盛的容貌。
是那种雌雄莫辨,干干净净的美。
眉眼鼻唇都长得恰到好处,却哪样都不喧宾夺主。
组合在一起和谐的惊人。
只是,美则美矣,这男子的眼神却犹如一潭死水,显得那张漂亮的脸没有一点生气。
简言之,木头美人。
祁安问:“你有什么心愿?”
男子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啊啊的音节。
祁安惊讶,这人居然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