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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守成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明明已用了多年时间,好不容易撕开了朱永海心中的成见,

令其将他视为一个可着重培养的后辈。

明明过了今日,谢恒身上会带有个纵容胞弟的恶名,

熬出头的人只会是他。

一切的算计和谋略,他都自认高过只会凭借谢家余荫混日子的谢恒一筹不止,

对方活该被按死在南都执政的位置上,再也不能寸进。

蒋守成甚至不吝陪他一直斗到底,让谢恒和谢家,明白他们到底遇上了怎样的对手。

今日遇见的金若云父女俩也好,从燕山而来的曹志峰也好,

乃至于为前途利益投身于他麾下的杨正云,以及谢恒手底下的好狗赵五爷,

在蒋守成心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一样的角色。

左右不过是他一眼可决生死的普通人。

这样的思想并非与生俱来,而是经年身居高位,所自然而然带来的心理变化,

不错,这样的心态变化搁在蒋守成看来,是自然而然的。

只因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人的想法和意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可直到看清江燃手中之物时,蒋守成的心中,不对,脑海中才猛地闪现过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不是后悔这些年自己所造的孽障,而是后悔为何没在联想起江燃便是逼走楚济川之人时,

克制住内心掺和此事的想法,第一时间学着老谋深算的楚济川一般远遁千里。

江燃手中青光盈盈,瞟过掌中不时跃动的心脏,轻声感慨了一句。

“原来凡人之心,无论善恶,都是一样的形状。”

“甚是无趣。”

话音落罢,五指微屈,攥紧手掌的同时,一把将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捏爆。

九劫气萦绕掌中,竟连分毫鲜血都未曾溅在身上。

清脆的脏腑破裂声传入耳中,让蒋守成静止一样的思维开始流转,

他看清了江燃摊开手掌,洋洋洒洒从其中飘洒而落的心脏碎末,

旋即身体才后知后觉的有了反应,一股压强过高的鲜血从胸前孔洞中喷涌而出,

便在这院中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夏婉婉早就有所预料,在江燃一把攥出蒋守成心脏时,便蹬蹬往后连退数步,

此事看着眼前的鲜血,内心没有恐惧,反而觉得有些释然,

这是她一开始,便隐隐有所预见的事。

蒋守成的尸体瘫倒在地,砸起一阵不太喧嚣的烟尘。

泊泊的鲜血自他胸口流淌而出,很快便将地面浸染的一片暗红。

肖松平屏着呼吸目睹这骇人的场景,恐惧如潮水一样将他吞没。

他手底下沾染的人命也不少,知道一刀捅进身体,触及动脉就会导致血液喷出,

割破肚皮会使得肠子脏腑一股脑流出来,被一枪命中脑袋的人,顷刻间就会倒地身亡。

死人的场面对于他来说,称不上家常便饭,也算时有见闻。

可那些惨烈和恐怖的景象,都是在别人身上看见的,

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慢慢的恐惧感越来越淡,心中的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少。

此时此刻看见江燃一掌捏爆蒋守成的心脏时,肖松平终于重拾了多年前的惊惧,

且这种恐慌感,比第一次害掉人命时,要剧烈十倍不止。

毕竟往昔拿刀的人是他,主宰旁人身死的也是他。

现在决定他性命的人,却是眼前那个身影清隽,连续杀掉那么多人,

也仍然面不改色的青年。

肖松平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名为江燃的武道宗师,习武至今,到底造下了多少杀孽。

怕是称一句尸山血海都不为过,方才能练就出这样一颗视人性命如猪狗的冰冷心脏。

蒋守成和他所处的位置差了不止一筹,实则都是替李浩成办事,

江燃既然能在驳斥侮辱了李家嫡系后,毫无犹豫的杀掉蒋守成,

那就同样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地位,何况身份再高也贵不过李浩成。

因而肖松平明白,他的生路不在于李家,而在于他能拿出怎样的价码。

于是当江燃重新恢复负手而立的姿态,目光平静的望来之时,

虽然觉得心中冷汗狂涌,但还是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微的高喊出声。

“江宗师,肖某狗眼不识泰山!”

“顾龙章口中那株三百年的老参我知道在哪,一月之内我替您拿到手中,只求您能延缓我的死期。”

肖松平知晓相比于蒋守成,他带着一群枪手和狙击手来强行索要孤雁刀的行为,

简直跟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样,彻彻底底把人给得罪死了。

故此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敢直接狮子大开口求江燃直接饶了他性命,

而是借着老参一事,想暂时给自个儿续命三十天。

暂缓之计用出来,既给江燃留了后续仍能杀他的理由,也让对方心理上的抵触性没那么强烈。

话音落罢,低垂着头的肖松平半晌没等到回应,只能忐忑的抬起头来,

一双澄澈深邃,平静却分外凛然的眼睛,正垂眸而视落在他身上,没有分毫情感。

江燃凝视他半晌,看的肖松平一张黑脸都紧张的挤在一起时,方才不经意的开口。

“顾龙章口中的三百年老参在何处?”

听到这个问题,肖松平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不过在短短的迟疑之后,他想到了方才顾龙章岔开话题的回应方式,所导致的后果。

顾龙章不愿说出老参和仙萝岛所在这一点,和他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肖松平不得而知。

肖松平自觉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在短暂的迟疑后,选择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回江宗师的话,那株老参若是不在清云市李家老宅之中,十有八九便在香云山。”

江燃轻轻颔首,复问了一句:“香云山?”

“香云山是江东李氏的地盘,自半山以上都是李家族人,旁系远亲,李家宿老多数都居住在香云山。”

肖松平听他不咸不淡的重复了一句,毫不犹豫的便开口解释,临到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导航地图搜索不到这里。”

江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无妨,只要在江东地域内,总有人知道。”

肖松平心头一突。

“抬头。”江燃淡漠的声音令他不自主的仰头,露出有些别扭的谄媚笑容。

“本尊且问你,若放你去寻那株三百年的老参,下一次相遇,你准备安排多少位狙击手,在千米之外远程狙杀本尊?”

肖松平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反应过来以后,哆嗦着嘴唇指天发誓。

“我发誓绝不敢再有针对您的念头!”

他浑身上下都在轻颤,语气极尽卑微,仿佛已彻底被吓破了胆。

良久的静默对于肖松平来说,度秒如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重新响起江燃的声音。

“你有。”

肖松平神情陡然大变,慌不择神的开口辩解,“江宗师,您杀了蒋守成,我若安然无恙,李浩成肯定会觉得我背叛了他。”

“离了李家,我连个屁都不是,安敢对您再有……”

“不,你有。”江燃连语气都分毫未变,轻声重复了一遍。

肖松平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脑袋被一只脚踩中,无可抵御的压迫力令他只能顺势弯腰低头。

“江宗师,肖某实在不知您为何有此怀疑,求您给我一个……”

他语速极快,然而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鼻子触及地面,顷刻便被挤压的烂掉,紧接着额头和脸颊也在下一秒变得血肉模糊,

剧烈的疼痛还未从神经反馈回大脑,肖松平整个头颅便如西瓜“啪”一声炸开。

脑花血浆溅作一团,成了一张恣意的血腥画。

肖松平身体倾斜在地,脖颈之下找不出任何伤口,却彻底断绝了生机。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已看不出本来模样,软塌塌的粘连在肩膀上。

……

鸦雀无声。

偌大的院子,连风声都为之静默。

白菲菲单手撑在墙上,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干呕。

她身旁原本胆怯,且有些惴惴不安的可儿,在见到江燃伸手捏爆蒋守成心脏之际,

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极大地变化,一些属于正常人的情感波动,仿佛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眼见着白菲菲干呕的厉害,可儿勉强收回锁定在江燃身上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客厅,

见到玻璃茶壶中有水时,面纱上的眼睛一亮,小跑着提了一壶水递给白菲菲。

“呕……”

白菲菲灌了两口茶水,那股遭受残忍画面洗礼的恶心感,方才减弱了许多。

换作平时,一旁的谢天见状,早凑上去借机关心献殷勤了。

可他此刻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院中顾龙章的尸体,以及被枪芒轰炸出的坑洞,表情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恶人自有天来收。”

小雨儿也被接二连三的骇人场景搞得小脸惨白,可在触及蒋守成的尸体时,嘴中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路渔娘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女儿,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方才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因此对院中后续一系列事的关注度就弱了很多,

可在看到蒋守成和肖松平死在江燃手中之后,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心。

路渔娘算不得坏人,也不至于为别人的死感到开心。

换作旁人杀掉两个人,她或许还会谴责杀人者。

只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听到顾龙章对仙萝岛的描述后,

路渔娘甚至觉得这些人死的有些太迟了点。

不过她也明白,今日若非江燃,大概率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见到女儿,

囡囡也会如顾龙章所说的一样,被圈养在仙萝岛中,成为被取血的修炼工具。

她父母婆家几位老人都已离世,丈夫也出了意外,囡囡几乎是她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江燃是她的救赎都不为过。

恩人此刻杀得大快人心,可也为今后埋下了隐患。

路渔娘不是笨蛋,想不出江燃孤身一人,该如何在牵扯到这么多条人命的情况下安然脱身。

她无能为力,只得暗暗寄希望于老天保佑江燃,不要因今日的事情受到过多牵连。

金胜财一张脸都没了颜色。

他做不到小雨儿那样没心没肺,也比不上谢恒等人心理素质过硬。

江燃甩出孤雁刀磨灭一群人时跟看电影一样,压根不觉得血腥恐怖,

等到顾龙章三人接二连三被杀的时候,掏心碎脑的江燃,在他看来如同恶鬼,

还能站稳身形,已经算是定力惊人了。

好容易哆嗦着身体转过头想看看女儿,视线刚挪过去,就发现金若云抖得跟筛子一样,

整个人都糊在了旁边面色极其复杂的刘园身上。

眼见着自家水灵灵的白菜作此姿态,金胜财一口气涌上心头,竟觉得江燃也没那么吓人了。

台阶上近乎所有人都略有些情绪波动,哪怕是神色还算镇定的谢恒和林怀章,

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双拳,分明是难以自持的体现。

独独朱绍一人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脸上神色如常,心中也没有太多波动,

他和李素同少年相识,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加上久居高位,定性远超常人。

朱绍泰然自若尚且情有可原,奈何还有一人,望向院中三人的尸体,以及神情淡漠的江燃时,

完全就是一种极为兴奋的状态。

旁人颤抖是因为惧怕,曹志峰浑身发颤却是由于太过激动。

“终于……让我逮住了。”

他心中不断回荡着这一句话。

曹志峰自打在燕山遇见过江燃之时,就敏锐察觉到他杀了很多人,

虽都是些该死之人,但还是触犯了规则。

奈何每一次要么是监控死角,要么就是来迟一步,根本抓不住江燃犯罪的实质性证据。

不料在他因为女儿和徒弟的死而心灰意冷的辞去支队长职务后,竟然阴差阳错在长宁区,

目睹了江燃现场行凶,更重要的是南都执政,大佬朱绍和林怀章尽皆在场,

可谓是铁证如山,容不得江燃再用那种似笑非笑的挑衅目光看着他,也根本由不得对方狡辩。

曹志峰尚在激动之间,陡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众人的呼吸声没来由的同时一滞,抬眼一看,竟是江燃缓步走到了近前。

哪怕他身上没有丝毫血腥气味,却也没有任何人敢于直视。

江燃并未理会台阶上神情各异的众人,眼神轻飘飘落在朱绍身上,

一句话出口,便让还算镇定的朱绍面色大变。

“朱绍,现在本尊该和你算一算,你带着十名狙击手专程来此寻衅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