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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谢远终于明白了课堂上所学过的,落针可闻,

究竟是何种样的情形。

伴随着江燃这一巴掌,至蒋守成被抽的身形翻转倒地,

让他意识到,原来这么多人同时存在一间屋内,也会出现寂静无声这样诡异的场景。

客厅安静到怎样一种程度?

近乎能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

蒋守成牙齿断裂引发的剧痛,令得他浑身蜷缩在一起不停抽搐,

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毅力,竟硬生生忍着晕厥的痛感,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倘若有人能俯身看见他的眼睛,必然会被其中的怨毒和杀意骇住。

蒋守成正是怀揣着刻骨铭心之恨,才忽视了身体感官上的疼痛。

只因江燃这一掌,打落的不仅是他的牙齿,还有他高高在上的颜面和身份。

南都市数百万人的生活,都会在他的言行之下受到影响。

单论地位来说,他已爬到了无数人终其一生所不能触碰的山巅。

江燃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骑在他头上拉了一坨屎。

以蒋守成睚眦必报的性格,已经在心中盘算出上百种让江燃死无葬身之地的念头。

谢天在短暂的愣神过后,猛地伸手捂住胖脸,暗道一声完了。

天啦噜!

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

江燃这一巴掌打的是蒋守成一方的任何人,都尚有转圜的余地。

可他偏偏挑中了唯一不能动手的那一个。

这已经不是单纯定性为恶意殴打事件了,而是同时打了蒋守成派系所有人的脸。

那是盘根错节极其复杂的一张关系网,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在南都市,乃至于整个清江省寸步难行。

更遑论还有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在场。

不管是林怀章亦或朱老,对于江燃的这种恶劣行为,必然都是零容忍度的。

身具上位者,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以下犯上,用武力解决事情。

这代表着事态有可能会脱离掌控。

所谓侠以武犯禁就是这个道理,遇事一旦能够依靠武力解决而又不会遭到惩罚的话。

人们便会更倾向于追求武力,随之对权势的敬畏就会逐渐减弱,直至趋近于无。

身为权势的既得利益者,无论是站在谢恒一方的林怀章,还是替蒋守成撑腰的朱老,

他们对待江燃这种恶劣行为的处理方式,趋近于相同,那就是必须严惩。

朱老经历颇多,可这么些年也从未遇到过,哪个晚辈敢堂而皇之扇市二号耳光的场面。

若是寻常年轻人,回家告诉亲人,今天揍了南都市二号一顿,屋里人估计都得觉得天塌了。

哪怕是他的亲孙子敢做出这样的事,都得被他直接把腿打断。

故而他也为江燃的举动而稍显震惊。

在林怀章目光慎重看来之际,朱老方才回过神来。

他立刻板着一张脸,肃然可怖的拍了拍手,“立刻将犯罪分子控制起来。”

他手掌相击的声音惊醒了蒋守成带来的六个精锐作战人员,几人在得到朱老的指示后,

立刻错步分列散开,自然而然将其余人挡在了身后,呈左右包夹之势围住江燃。

这六人都是精锐,能够从江燃方才那一掌的力道中,察觉到他小有身手。

因此他们在前压的同时,悉数将配枪上膛,用黑洞洞的枪口隔空指向身姿挺拔,单手环抱着女孩的江燃。

于是场中便形成六个精锐人员左右各三,持枪严阵以待,和江燃在客厅最中央处对峙的局面。

而以林怀章为首的一行人则被他们挡在身后,以及侧方强压下痛苦的蒋守成,正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江燃。

夏婉婉美目中顾盼生辉。

在她的视角中,仿佛此刻也处于江燃的对立面一般。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忽视的,则是江燃单手负于身后,一派渊亭岳池的风姿。

也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江燃除了肤色的变化之外,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那股子超然物外的气质,她本以为已经达到巅峰,压根没料到会有愈发浓郁的可能。

江燃出尘而又淡漠的垂眸而视。

大部分人都能清楚觉察到他不会束手就擒的心态,却不认为他有着强行对抗的资本。

剑拔弩张的气氛自江燃和持枪六人对峙的地方开始蔓延,逐渐攀升到令人心跳加速的地步。

“爸。”

谢天圆脸上的忐忑挥之不去,不知经过了多少心理挣扎,方才声如蚊呐的喊了一声。

可惜谢恒并没有给他说出后半句话的机会,只是用一种类似于家长教训顽童的眼神,

紧紧盯着谢天看了数秒。

于是谢天立刻读懂了他眸光中透露出的,毫无商榷余地的意味。

他只能颓然的垂着头,歉疚的看着被六把枪指着的江燃,暗道只能再找机会搭救他了。

“当众殴打南都市的二号人物,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名?”

林怀章眼神闪烁了几下,先朱老一步开口,把江燃方才的行为定性为“殴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不是一个太大的罪名。

然而见到被枪械“震慑”住的江燃,以为掌控住局面的朱老,却不愿意如此轻易的揭过此事。

他一双老眼中浮现勃然怒火,用难以克制的凌厉声音道。

“这不是殴打,这是意图谋杀!”

“你既然身手不凡,也该知道自己全力出手下,足以令人致死。”

“明知如此还丝毫不克制自身,如此行径和意欲杀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朱老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把江燃大卸八块。

“我劝你立刻束手就擒,说不得谢贤侄还要对你从轻发落!”

谢恒闻言,脸色微微一僵后恢复如常,只在心底暗骂一声这条老狗。

从身份上来说,南都市是他的主场,朱老又不在职,压根管不着太多东西。

可蒋守成在他身边出的事,让他来审判江燃的话,他不想秉公执法都得秉公执法。

否则就成了由于政见不合,方才故意轻判殴打蒋守成的凶徒。

赵老五一直瑟缩在谢恒身后,对于变相救了他的江燃,他心中是怀有几分感激的。

可他也很清楚,这种场合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于是只能侧目看向身旁,和忧心忡忡的谢天对视了一眼。

相互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两个字——

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