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脏在江燃手中炸裂成了完完全全的碎末,他张开手之后,并未剩下任何残渣,整只手一如既往的晶莹如玉,仿若先前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都是幻想。
漫天的肉沫和鲜血也如同被一扇透明的气墙挡住一般,未能蔓延到江燃身旁。
罗宏的眼睛已经瞪大到了极限,有种眼珠都要夺眶而出的错觉。
他感受着肌肤上迅速转冷的微热感,明白眼前的一切并非假象,那个令自己厌恶至极的废物弟弟,已经切切实实丢掉了性命。
罗宏原以为自己看到弟弟的死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甚至会阴暗无比的品味到快感。
可是当身材并不出众,长相也泯然众人的罗帆压下心头所有的恐惧,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罗宏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这个废物疯了!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让罗帆滚蛋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目睹了弟弟死亡的情景。
头皮发麻,口干舌燥和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悲戚疯狂涌了上来,罗宏眼底彻底失去了神采,唯有极深的怨毒。
场中一时无言。
人在极度惊惧的情形下是很难立刻控制好自身情绪的,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面对高压而情绪失控的场面。
王盛源和络腮胡倒也罢了,毕竟见识过江燃连杀那么多人的行为,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血腥过头,但也仅仅是心头发紧,还不至于崩溃。
曹锦诗则不然,她是搀着燕玉情走到江燃身旁的,因此也近距离目睹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贯穿胸腔的手,跳动着崩断心血管的心脏,以及那如同泄洪般喷涌向罗宏的散发着热气的血液,甚至心脏再被捏爆前的模样都历历在目。
她这些年见到最令人心惊胆战的场景,也不过是某次父亲带队执行任务的时候,手底下人被犯罪分子连续砍了数刀的录像。
影像中的画面和惊慌无措的哀嚎声就已经能给人莫大的恐惧,可无论如何也不上此时此刻亲身经历所带来的的惊悚。
曹锦诗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直接就变得跟白纸一样,连丁点儿血色都难以看见。
她试图张开嗓子惊呼,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语,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跌撞撞的瘫倒在地。
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浓郁的腥味冲的脑袋一晕,根本无法克制的呕吐起来。
口中秽物难闻的气味和血腥混杂在一起,导致她越吐越凶,连苦胆都有种要吐出去的冲动。
燕玉情凝眸注视着江燃的侧脸,却不能窥见任何多余的情绪,心知自身对于他的了解还是过于浅显。
她也并非一个心慈手软之辈,罗宏方才的举动就是奔着取她性命而来,再去同情对方简直是脑子不清才会干出的蠢事。
她本以为江燃会稍有犹豫,或者考虑接受罗宏的投诚……也想过他会动手杀人,但决然没料到会是如此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段。
燕玉情心性和眼界都不是常人可比,虽然觉得江燃的手法有些太过残虐,但也没有产生不适或恐惧这种情绪。
她甚至有闲暇观察场中其余人的表情,在罗帆的心脏被捏爆之时,除了自己和江燃之外,竟属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最为镇定。
对方那还带着几分青涩的眼睛,目睹罗帆身死的场景时,竟有种压抑已久的狂喜和雀跃。
基于这一点,罗家人到底是些什么成份她也算猜的七七八八,更对这三人毫无怜悯之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落在江燃手中也算这些人咎由自取……燕玉情眨巴了眼睛,突然觉得用这句俗语来形容江燃有些不太妥当。
杀人,并不代表就是恶人。
至少在她心目中,江燃并不算是恶人,顶多是个手腕和心性都极度雷厉风行,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的独行宗师。
她在被罗宏数拳打伤之后,便已经掂量清了自己的斤两,至少在武道一途上,暂且还无人够格与江燃同行。
念及被打伤之事,燕玉情莫名觉得脸颊和肩头的疼痛又开始变重了一些。
她扯着嘴角嘶了一口气,余光发觉方才搀扶着自己起身的曹锦诗正瘫坐在侧后方,整个人吐得稀里哗啦,好似没了半条命。
燕玉情拖着身子小幅度往过去挪了两步,本想半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却发觉低腰时扯得浑身剧痛,只好暂时抛却了这个念头,就那么站着询问出声。
“曹姑娘,你还好吗?”她不是一个很会关怀别人的人。
曹锦诗胃里的酸水都被吐了个干净,已经化为了干呕,实在没有太多力气去回应。
燕玉情下意识便觉得是由于自己受伤,讲话声太过轻微的缘故,想了想不由换了另一个角度去缓和对方的心情。
“你可得打起点精神,等我回了燕家,还得派人去帮你调查邓勇的行踪呢。”
她身为一个女人,完全能够感觉到曹锦诗对那个邓勇的关切和担忧,若说不是真的情深难以,无论男女,又有谁会执着到如此地步。
曹锦诗强撑着抬起头来,看着比自己凄惨许多的燕玉情,不由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容,无力的摆了摆手后,好半晌方才缓过劲。
“让燕小姐担心了,我没有大碍,只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感觉有些……”
她迟疑了一下,方才道出最后两个字:“残忍。”
燕玉情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那张极致破碎美的浮肿脸蛋上情绪有些莫名:“曹姑娘是觉得杀掉罗帆残忍,还是江先生的手段太过残忍?”
这看似是一个问题,实则是两个问题。
曹锦诗倒也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罗帆仗着有罗宏撑腰,嚣张跋扈的事肯定也做过不少,江先生杀掉他也算为民除害。”
她有着一个身怀正义的父亲,却不是一个迂腐教条的人。
曹志峰或许会觉得这些人间败类再怎么作恶多端,也有律法制裁他们,决然不会抱着这种死有余辜,所以该杀的想法。
曹锦诗第一段话说完,并没有发现燕玉情脸上的疏离淡了几分,有些后怕的继续说道。
“何况罗宏刚才差点杀了你,由此可见他们兄妹三人何其猖狂,江先生的手段或许残忍,但我并不觉他们可怜。”
燕玉情的浅笑终是变得轻快不少,牵动伤势又不免抽搐了一下眼角,倒更显得像是由于身受重伤而坠落凡尘的仙子。
“曹姑娘,我觉得和你颇为投缘,若不嫌弃,就不必称呼我燕小姐了,唤我一声玉情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