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倒也没急着去找燕传,对方要是有办法把人直接救出来,那等余诗雅的弟弟回国,暖阳石自然也就到手。
要是人被困在北缅,燕传的手也伸不过去,那他也不可能现在就飞过去找人。
多少得调查到余诗雅弟弟的大概信息才行,否则就这么一头扎进北缅,跟无头苍蝇也没两样。
再者燕山一行,起阳枝已经到手,不过由王盛源牵连出来的一系列事还没彻底解决,他暂时也没打算离开。
王盛源清早已经发消息说今天会去清雅园见刘军,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必然能够抓到一条大鱼。
他服丹融道只经历了十个呼吸,平复心境和消除道韵的影响却足足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现在根本没有继续修炼的念头。
修行的确一日不可懈怠,却也有个过犹不及的道理。
很多炼气期的低阶修士,就是太执着于每一日的法力增长和变强,以至于落入修炼陷阱之中,迟迟无法铸就道基。
法力和修为的增长固然重要,不过一味执着追求这些外在的东西,只会堆出一个空有法力修为的空壳。
炼气期的法力再怎么浑厚,也绝对比不过铸就道基的修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至理。
哪怕修行绝巅法,也不可能打破阶级的压制。
性命同修,才具备成就化神的基础。
阴阳、动静、水火,修行中方方面面的事都有两面性,劳逸结合,事半功倍的道理正是如此。
江燃眼中的疲惫他自身可能察觉不到,不过旁人细看之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触及心灵本质的“窥见真实”,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够臆想的景象。
道韵既对心灵根本具有强化效果,也会相应的造成损伤。
正如凡人饭吃太饱,就会腹胀的道理一样。
江燃已经决定,在心神本质彻底恢复正常以前,不会再服用第二枚淬体丹。
心灵根本比之神魂都更为重要,他必须得克制身合天道,一瞬窥真的诱惑,否则“道韵”灵丹,很可能会成为一碗噎死人的饭。
他将清晨送来的景阳泉水取了少许煮开,打开一罐用红纸贴着盖子,上书“美人香”的红茶,拿着镊子一根根挑出顺眼的茶叶。
等一杯茶泡好,已经快过去了三十分钟。
江燃端着茶盏,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书架上的藏书很是丰富,诗词散文最多,其次是史书,还有一些较为经典的名家着作。
“上次的三国演义看到哪一段了?”他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江燃便下意识一怔。
自化灵为神后,他日日夜夜所见所闻和经历,根本不存在记忆模糊的可能性。
任何时候只要想调阅,都会瞬间回忆起记忆中发生的一切。
他悠闲且极具耐心的泡好一杯茶,本打算在书房中找本书读一读。
不料书架上的三国演义唤醒了他先前在南都的记忆,可让他心神失守的原因在于,本该在回想到当时场景,一切都会清晰明朗的记忆画面竟产生了局部的朦胧态。
他一个拥有渡劫期神魂,觉尘心境的非炼气期修士,居然发生记忆衰退的现象。
江燃并没有惶恐或显得无措,微皱着眉头坐下,将手中茶盏放在书桌上。
尽管他从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甚至在修真界数百年中也没有听闻过,哪个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会遗忘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三国演义看到哪一段不重要,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来才重要。
江燃在落座时,已经通过朦胧态之外的清晰印象,补全了这细微的模糊之处,知道自己在南都看到了第七十回目,猛张飞智取瓦口隘,老黄忠计夺天荡山。
问题在于这不是他的本能反应,是在察觉记忆模糊后采取的应对措施。
那么……
江燃嘴角轻扬,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浅到难以察觉的笑,
他似乎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
深夜服用道韵级灵丹时,施展过的妙术再度重现,他一指点在眉心。
“灵犀证吾。”
他在低吟出这四个字时微阖双眸,一个呼吸后又再度睁开,眼里的疑惑更深。
“灵犀术勾连天地,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心神本质也对我的呼唤产生了回应……”
心灵之光映照着每个人最底层,最根本的真实,用灵犀术问心,便是一个自证真实的过程。
化神期在心神本质中修炼出的这一点“真”,绝对不会受到任何迷惑与影响。
“我并没有陷入幻境,也没有受到天地灵机的影响。”江燃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杯中茶水,觉得有些棘手。
“莫非是身合小天道带来的后遗症?”他眼神闪烁,不太确定这个猜测到底对不对。
“道韵级,即便在修真界,往前细数一千年,也没见过这种灵丹的记载,根本没有任何信息可供参考。”
这就是难题所在,他服用了无人亲眼所见的道韵级灵丹,也遇到了化神期后,绝不会遗忘记忆的离奇局面。
两者都具有唯一性,也即是说想要找出原因,亦或解决问题,都只能依靠他自己。
也许还有另一种办法……红茶汤色鲜亮,几乎能倒映出江燃眼中那一抹冷光。
让凡人服用一枚道韵级灵丹,观察道韵对于心灵本质的影响。
不过在几个呼吸之后,服下道韵灵丹的凡人,就会彻底迷失心智,感情、性格,乃至最根本的心灵之光,都会被小天道同化为天地轮转的印记,最后陷入恢弘的信息流被冲刷到渣都不剩。
“不妥不妥。”江燃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道韵级灵丹何其珍贵,他连燕玉情都不愿给,何况是用凡人来做实验。
起身抽出书架中的三国演义,正欲打开之际,余光突然瞥见书架旁边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或大或小的木料。
他眼神微亮,立刻明白这些木料的用处。
在修真界初入宗门时,磨炼心境也会用这种耗时且极费心力的法子——木雕。
抽出半截的书册被他推了回去,俯身在木料中挑选了一块巴掌大,三指宽的木料,看纹路应该是银杏木。
其中还有楠木、红木和紫檀等较为名贵的木料,却不太合他眼缘。
“粗略算来,也有四百多年光景没碰过木雕了,也不知手艺生疏没有。”
江燃看着工具箱中各式各样的精致刻刀,选择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柄平刀。
于他来说,万缕千丝,一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