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一个充满书卷气的声音响起,随之是敞开的防盗门,不过外面的栅栏门还关着。
林牡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件卡其色西装,手里还拿着一个喷壶,应该是在浇花。
她隔着栅栏看向在晦暗灯光下站着的一对璧人,苍老但不浑浊的眸子里有一抹惊艳。
这惊艳只持续了少顷,她便立刻打开了栅栏门,有些难以置信的凑到燕玉情身前。
“你是……玉情?”林牡丹声音惊疑不定,不过很快就拽着红裙女子的手,隔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双姝丽且妖冶的含情桃花目,她五十六年没见过第二双。
“林先生。”燕玉情一笑,老旧昏暗的楼道中便似点缀着万千星辰,一切因她而璀璨。
“你这孩子,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还不配被称作先生。”林牡丹的头发盘的很工整,钗子和发饰给人一种从前车马邮件慢的感觉。
燕玉情只是轻轻摇头,并不说话。
“快……快进来,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林牡丹眼角已有皱纹,笑起来却正应了岁月从不败美人那句话。
她先是连拽带拉把燕玉情扯进了屋内,再看向立在门前一言不发的青年,热情招呼之余还不忘夸奖了一句。
江燃缓步走进屋中,嗅到了一股桂花香,来源于客厅茶几上摆着的一个晒网。
林牡丹抓着燕玉情的手在很有年代感的沙发上坐下,和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玉树临风的江燃。
半晌后颇为满意的收回了目光,凑到燕玉情耳旁悄声道:“玉情,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
“我见过这么多孩子,也就感觉他能配得上你。”
换作旁的女生,不管是羞怯还是窘迫,亦或不耐烦都有可能。
搁在燕玉情身上却截然相反,她很认真的看了江燃几眼,旋即竟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也这样觉得。”
并非对江燃有多深的好感,只因她从不屑于附和或是撒谎,心中怎样想,口中便会怎样说。
二十六年,独见江燃稍逊风华。
林牡丹的话,也正合她心中所想。
燕玉情话刚说完,便觉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脸上,她下意识抬眼,恰好撞上一双意味不明的眸子。
饶是她性情不滞于物,这种略显奇怪的话被江燃听去,也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江燃眼中只见那对桃花目很快泛着涟漪,如受惊的灵鹿遁逃,不再和自己四目相对。
林牡丹眼角皱纹更深,拍了拍燕玉情的柔荑,忍着笑意,“一别数年,玉情出落的愈发标致了。”
“你走的时候,犁山县的小朋友不知道多伤心呢……都哭着说仙女姐姐不要她们了。”
她絮絮叨叨讲起往事。
燕玉情听得很认真,江燃也许在听,两人都没了动静。
屋内便只剩下一个孤独而又洒脱的声音。
“上个月去了银螺山一趟,那里的孩子想读书,真的是件很奢侈的事……”
说到这里,林牡丹突然醒悟过来,拍了拍皱纹密布的额头,“瞧我这糟老婆子,净说些无用的话。”
“玉情,你今天来找我应该是有正事吧?”
燕玉情臻首轻点,“不瞒您说,确实有事。不过我只是代为引见,具体什么事,还得江燃自己来说。”
林牡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下一秒江燃就道明了来意。
“我是为起阳枝而来。”
话音刚落,一直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的林牡丹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什么起阳枝?我没听说过。”
江燃眼神变得凛然,空气中的气氛倏然有些凝重。
碍于凡心所念,他没有直接翻脸,而是选择了把话挑明:“林家庄园,慈善展览会。”
“起阳枝在你手中的消息不会有假,我既然来燕山找你,自然带着诚意。”
“说个价吧。”
他这次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备着巨款。
燕玉情身为武者,对凝如实质的威压感受的更为清晰。
抛开救了父亲,收获了燕家的友谊不提,江燃本身就是化劲宗师。
宗师开口,哪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除非做过一场,谁站着谁说话。
起阳枝是什么东西燕玉情不太清楚,大抵猜测应该是对武道修为有帮助的天材地宝。
她看向被一句话拆穿谎言,脸色有些难看的林牡丹,柔声劝说:“林先生,起阳枝留在您手中也毫无用处,既然准备用它参加慈善展会,大概率是想卖掉换钱。”
“江燃千里迢迢自南都而来,这起阳枝对他有大用,希望您能够割爱。”
江燃听到这些说辞,不由微微颔首,等她话音落罢,方才补充道:“不错,你应该是想筹钱修学校,所以想卖个高价。”
“但无论想卖多少,总得有个心理预期吧?我带的钱要是不够,燕玉情可以作保,由她的父亲来支付。”
燕玉情愕然的抬眼看着他,眼下痣轻颤。
江宗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她被江燃一句话弄得有些心态失衡。
林牡丹看着一脸凛然的江燃说着奇奇怪怪,类似吃软饭又不太像的话,不禁哑然失笑。
“行了,别一副得不到就吹胡子瞪眼的孩子气。”
她看着年轻到过分的江燃,眼神中的警惕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燕玉情不知道江宗师听到这句话是怎样的心情,但她的确感到诧异。
原来那种凝如实质的寒意,在林牡丹看来,也仅仅是胡乱发火的孩子气么?
林牡丹稍稍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继续开口:“不是我不愿意将起阳枝卖给你。”
“只不过起阳枝被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偷了。”
她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我原定长假卖掉起阳枝,再去银螺山当地考察一下,筹备修路和建学校的事宜,就因为这个逆子,好好地计划全都泡了汤。”
林牡丹家资丰厚,早些年还投资了很多公司,不过再厚的家底,也禁不住日复一日的办学和扶贫消耗。
起阳枝这笔钱用完,林牡丹估计自己也就六十多岁跑不动了,谁料家里那个兔崽子竟然会干出偷东西的事来。
她可以从江燃的气度和言语中判断出对方是诚心要买起阳枝,可就算能卖一个亿,她也拿不出东西来。
“被你儿子给偷了?”江燃能够感觉出她并未撒谎,眉头微皱,想了想又问道,“他偷起阳枝做什么?也是为了卖钱?”
林牡丹点点头,幽幽叹了口气:“这株起阳枝,我心里预期的价格是6000万。”
她很聪明,通过部分人的报价得出了一个合适的价格区间,再继续留着不出手试图抬价,或许就会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
“我儿子不晓得从哪得知了起阳枝的功效,说他认识一个做生意的大哥,能帮我把起阳枝卖出上亿的天价。”
“我肯定不会同意,他就趁我熟睡,偷走了钥匙,去放有起阳枝的小区把东西给取走了。”
“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林牡丹住在御景花园,却从未在这里放过任何值钱的东西,人心不可不防。
直到所有人知道她虽然有钱,但全部用来做了慈善,御景花园里也没一件值钱的东西时,才逐渐不被旁人所窥视。
“做生意的大哥?你知不知道叫什么?”江燃沉吟着问道。
“小童好像顺嘴提过,说大家都叫他军哥……”林牡丹有些忧心忡忡,“这称呼听着就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