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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神色淡然的打量着来人,七十岁左右,面色和身体都看不出老迈的痕迹,身上穿着件白色唐装,蓄有一寸长的胡须,眼中隐有精芒闪烁。

随着一屋子人和唐静先后离去,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老者脚下的千层底布鞋踩在地板上,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老朽霍英,是燕家故交,得知燕老二友人至此,深夜来访,没有打扰到先生吧?”

他站在门口的位置仔细观察了许久,方才爽朗一笑,朝着江燃抱拳打了个招呼,言辞之中礼貌至极,至少比齐敬山有逼数的多。

“这是燕家,我亦是客,打扰倒不至于。”

“不过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江燃摇了摇头,甭管燕传准备八个女人到底合不合适,总归也是份心意。

这次来燕家,也没打算用对待谢家老夫人的那种态度,毕竟他数次吩咐燕传办事都很妥帖,有份情谊在。

“燕传那小子说先生是暗劲武者,老朽观之却不大相信。”

霍英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江燃坐在上首,遥望着站在门口的老人,无悲无喜道:“所以呢?”

“至少寻常暗劲武者,亦或是暗劲巅峰,做不到气劲浑圆一体不露分毫。”霍英对这略有些轻慢的语气不以为意。

如果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他可能会把江燃误认为是一个普通人。

但燕传事先有言,他一直都是用看待暗劲武者的态度在观察对方。

这一观察越看越心惊,假如江燃真是武者,那这种对于气劲的掌控力,连他都有些难以望其项背。

他所练武学出自燕青,有燕青拳和更广为流传的迷踪拳等称呼。

清末经霍元甲改良和发扬光大,流传至今有着独特的练法、打法和吐纳法,即便如此也做不到把气劲锁死在身体中分毫不泄。

寻常武者到了暗劲,通过逸散的气劲就能大概估计出对方的实力,但今晚遇到江燃,这种办法完全失去了效用。

他看不穿,也正因为看不穿,才会保持这种谦虚的态度。

真的假不了,如果江燃真是个花架子,又通过某种方式骗过了燕传,之后自然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若我没猜测的话,要么是先生掌握的武学精妙异常,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对于气劲的掌控力远超常人。”

霍英在说话的同时看着上首端坐的青年,试图从表情波动中察觉真相。

结果他又失算了,对方别说神情变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仅仅是沉默着和他对视了少顷,方才有些玩味一笑。

“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江燃不太清楚霍英是大晚上没睡发现自己来了燕家,还是燕传通知了对方,但大抵是为了试探他的实力。

燕传有隐疾他老子不会不担心,这些年没治好心里八成也有了几分心灰意冷。

如今听闻自家儿子认识一个暗劲巅峰的年轻武者,说是有办法治好这个病,也不会轻而易举就选择相信。

至少得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二十岁的暗劲巅峰,陆谦看走眼,燕传被骗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江燃懒得去惺惺作态,搞一出你不信就不治的事来。

燕家有人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暗劲巅峰,那就彻底打消对方的怀疑,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跳出来,说出不知底细一类的话。

霍英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在嘴中念叨了两遍,方才瞪着眼睛,瞳孔放大看向江燃。

“先生是说……”

他目光隐有凝重,也有几分怀疑,怀疑江燃这番话的真实性。

二十岁的暗劲巅峰如果说已经足够耸人听闻,那么更进一步,就已经有种乱吹牛皮的感觉。

在他还没有想好说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后背发凉,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催动着体内气劲开始翻涌。

上首的青年仅仅只是从椅子上起身而已,明明什么都没做。

霍英眼中的怀疑迅速消散,只剩下了凝重,他有心想要说话,发现自己有些失声。

江燃站起身后,没有再去约束九劫劲的意图,于是衣服和裤子不停鼓涨,又在气劲流转过后重新贴合在身体上。

头上黑发也犹如过电一般根根耸立而起,体外气浪随着他一步步走向霍英,一如无形的灵蛇在大厅中乱窜。

不仅是桌面上的茶盏在他身后叮铃哐当的疯狂跳动,连带着沉重的桌椅也发出吱嘎吱嘎挪动位置的声响。

悬挂在主位后方墙壁上那一株兰花图,也跟遭遇了劲风似的左右摇摆,少顷之后画框表面的玻璃直接啪一声裂成数片。

像是石子掉入了湖面引起了波澜,在画框玻璃裂开掉落在地时,各处的花瓶和瓷器摆设,全都出现大片裂痕,眼看着大量珍宝的价值就此归零。

江燃脚下的木质地面更是在脱离他约束的劲气肆虐下寸寸折断,出现了大片大片断裂的茬口,如同被耕牛犁过的地。

九劫劲,随着神魂的清明和自悟,愈发随心所欲,气劲强度虽一样,灵活性却上升了不止一筹。

江燃最终在霍英身前三尺之地站定,体外犹如灵蛇乱窜的气劲如果有形质,便能看见在他停止迈步后,蔓延在空气中的缕缕气息倏然游回了体内。

霍英此时已是脸色发白,双目圆睁,手脚摆出了架势,但根本找不到任何出手的时机。

这个比齐敬山还略强一筹的暗劲巅峰武者,双手拳架都有些变形,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身体本能明知危险,却毫无应对方法的境地。

江燃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想了想将背负在身后的右手化拳为掌,云淡风轻的推了出去。

动啊!动起来啊!

霍英刚看见这只手掌有了动作,便在心头大喊着,但他的气已经被完全冲散,更惊弓之鸟一样在体内到处乱飞,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轻飘飘手掌在眼中不断放大,霍英惨笑了一下,不再进行徒劳的挣扎,调动散乱的气息准备迎接这毫无烟火气的一击。

江燃的手掌和风细雨般落在他身上,一触即收。

他如松似柏的立在门口,霍英的上半身扯着下半身后仰着飞出了屋外,落在院中后根本控制不住步伐直往后退。

“霍老,您怎么在这?”

小荷提着景阳泉水刚走进云水庭的院子,就看见霍英脚下一个踉跄,跟站不稳一样朝自己倒退而来。

她情急之下伸手一托,老人便稳住了身形,仿佛先前真的只是脚下不稳一般。

霍英感受着江燃手掌触及身体的那一抹温热,除此之外胸口毫无痛感。

他一脸站在院子里,如同六十多年前练武从桩上摔落,被师父一把接住时的无措和无力,变得跟小孩时期一样傻了吧唧。

江燃遥遥看着院中的老者,向其微微颔首,心底也有触动,他在修真界又何尝没有如此茫然无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