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指谭压根顾及不上一脸黏糊糊的血浆,电梯刚在四楼停稳,就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
兜了半圈终于乘电梯下到了一楼民房,暗道当初不该把进入赌场的方式搞得如此隐秘。
他一脚踢翻民房中那张躺椅,慌不择路的窜到了巷子里。
巷子中青苔和乱翻的沙堆,碎裂的木块在昏暗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森。
四指谭却无暇观察巷中环境,边跑边扭头看了两眼,在没有发现江燃追出来的身影时,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车就停在门口,出了巷子就能够逃出生天。
慌乱的情绪逐渐平复,转而盘算着导致自己这样狼狈的一群人。
江燃毫无疑问是罪魁祸首,必须要用最极端的方式报复回去,让这个宗师悔不当初。
赵五爷和谢恒也得想办法讨回来一点利息,找个亡命之徒给姓谢的搞成残废,看他还怎么惦记着往上爬!
四指谭眼中的怨毒和骇人听闻的想法旁人无从知晓,否则必然会觉得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官方的人都敢动。
谢恒要是出了事,整个南都从头到尾都得被犁一遍。
届时不用官方动手,四指谭就得被无辜殃及到的一群人疯狂报复。
他盯着巷子出口奔跑着,发现自己腿脚变得异常灵敏便捷,每跑动一步,都在自然而然的调整步伐的节奏和频率。
曾经困扰自己很久的一些武学上的问题,也在逃窜之时豁然开朗。
风摆荷叶,鸳鸯连环……原来是这样的运劲方式。
四指谭内心明悟的一瞬间,感觉到身体内许久不曾主动激发的劲开始自发运转,他的五脏六腑有种过电般的酥麻。
“这是……劲入脏腑?”
他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体内劲气还在运转,不过脏腑中的那股酥麻在冲出巷子口的时候已经消散。
即便只有一刹那,他也算切实体会到了劲入脏腑的感受。
“一年,只用一年时间,配合补品大药,绝对能踏入暗劲!”
暗劲最难的地方就是劲入脏腑这一扇门,四指谭在刚才那种状态中,已经微微推开了一线。
即使这扇门依然厚重,却也不再严丝合缝,足以让人推开。
四指谭察觉自己或许能用一年时间步入暗劲时,心中如遭雷击。
时隔多年,他始终记得被逐出家门时父亲的那句话。
你腿脚残缺,武道修为难有进境,日后定要好自为之!
“你骗我!你骗我!!”
四指谭看见了自己的车,他状若癫狂的望过去跑,同时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吼着。
脸上的鲜血混杂着泪水滑落,犹如流淌着血泪。
他为何日益荒废谭腿修行,正是因为这句武道修为难有进境的话。
时至今日,在死亡的压迫和极度的怨憎下,竟触及了暗劲门槛。
这代表着什么?他的父亲,那个恶毒到想杀掉自己儿子,被爷爷劝阻许久,仍然执意剁掉他手指和脚趾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人渣!
他当年奸杀了那个女娃娃之后,就不该方寸大乱跑回谭家。
武学天赋那么高,明明可以步入暗劲,甚至化劲……却被这么一件小事给毁了。
不就是一个农户家的小女儿么?没见识没地位,弄死了又怎么样!!!
要是他成了化劲宗师,而今清川省武道龙头的位置,可能就是三个人。
别说什么隐姓埋名暗地里做宗师,不把名头打的震天作响手握权势金钱,怎么享受这灯火霓虹,花花世界?
成了宗师,别说十四岁,十二岁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谁敢当着自己面流露出半分不满?
他父亲毁了这一切,不,那个恶毒的家伙不配做父亲!四指谭咬牙切齿的将一切推到了父母和爷爷的头上。
爷爷既然保住了他的命,为什么不拦住父亲剁掉手指的决定,这个老东西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嫉妒!四指谭双手攥紧,一种洞悉往事后得到的答案浮上心头。
谭家这些人就是嫉妒自己武道天赋惊人,才会因为一个农户女儿的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了自己。
四指谭一把拉开车门,穿着血淋淋的衣服直接坐进了驾驶室,他眼神阴郁,回想起剁掉自己指头的那个王八蛋,还育有一子一女。
“你剁了我两根指头,毁我武道前路。”
“我就剁掉你儿子一条腿,看看你怎么教他半条谭腿!再戳瞎你女儿双眼,让她替你尝尝这辈子瞎眼无救有多痛苦!”
他双手握紧方向盘,喉咙嗬嗬的发出古怪的声音,喃喃自语说出的话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哪有什么善与恶,都是在给自身的劣根性找借口罢了。”
四指谭觉得如果杀人会影响武道修为,那他惊人的天赋又作何解释?
今日和宗师照面,立刻于生死大恐怖之间顿悟了步入暗劲的方法。
这不正说明他这些年杀的那些人,弄死的那些小女孩,不都是那些人应有的命运么?
命由天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压根不明白,方才之所以能体会到那种劲入脏腑的感觉,纯粹是由于内心除了恐惧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一瞬定境导致的错觉罢了。
一旦脱离这种状态,心思躁动浮杂的话,所谓一年时间步入暗劲,仍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
四指谭不懂,于是他人性本恶的一面,再次毫不掩饰的逃避着自己造下的杀孽和所犯的错,把一切归咎于旁人。
我虽然杀人如麻,作恶多端,但我是个好人!
错的是这个世界,不是我!这就是四指谭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恶不是淤泥,他也不是莲花。
手上的血洗的掉,心底的污秽却洗不清。
四指谭扶着方向盘喘了好半晌心头的恶气,才踩下离合点火,发动机的轰鸣声迅速在安静的夜色中响起,摇下车窗,顿时听见上方传来的凄厉惨叫声。
他略有些怔神,旋即心头一凛,赶紧打开车灯摘掉p档,准备一脚油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灯前方一个人影俯冲而下,在快要落地时截停了两个迅速下坠的人,又将他们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人手部触地,一个空翻刚站定身体,随意伸出手臂,正正好抓住了头颅朝下坠落,差点脑袋开花之人的脚踝。
对方松开手后,转动身体,越过或瘫坐或摔趴在地三人的身影,站在了最前方,沐浴着车灯光芒,遥遥看向自己。
四指谭一瞬间就从身形判断出是楼上那个青年宗师,虽然看不清对方眼神,但他冥冥中觉得那目光透露着几分……讥讽?
透过前挡风玻璃往楼上看,那像是悬挂在黑暗中的暖黄色光幕极其显眼。
他已经完全不想知道对方怎么能那么快速的破开三层玻璃,只是看着从窗口那骇人的高度掉下来,却完好无损的三个普通人,在内心深处哀嚎着。
这个江燃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