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山筋骨噼里啪啦作响,整个人莫名拔高少许。
随着血液沸腾之下,阵阵白雾直接从他头顶升腾而起。
体内气劲喷涌而出,直接让他衣袍迅速鼓起,扣子倏然崩开,衣服如同披风般无风飘扬在身后。
他手掌之中气劲如蛇,四处乱窜,让整只手都变大了不少。
伴着中气十足的暴喝声,齐敬山高高纵跃而起,跨越数丈距离,居高临下一掌拍向江燃。
这一掌势大力沉,他只用了五分力,给自己留了收招余地。
齐敬山也是怕自己猜测有误,万一不留手,一掌拍死江燃,恐怕沈青筠能怪他一辈子。
“临阵之时,留手当是大忌。”
江燃自是察觉到了对方留手意图,倒也明白齐敬山并无杀心。
他如闲庭信步般往前踏了一步,而后右手并为剑指,九劫劲凝于指尖,一指点了过去。
刚猛万分,似有雷霆之势的一掌,就在江燃刻意而为之下,撞上那云淡风轻的一指。
齐敬山周身气劲喷涌,整个人呈临空之态,气势磅礴,竟有秋风卷落叶之势。
江燃身形单薄,迎着对方气劲流转,导致扑面而来的猎猎狂风,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的错觉。
剑指在齐敬山无法变招之际点在了他掌心。
他身形依旧悬于半空,掌心和江燃手指接触的地方像是成了一个支点。
齐敬山这气势雄浑,借助地利的一掌,就这样被一指止住了去势,同时托住他整个人的身体。
“遏飞舟。”江燃目光淡然,抬眸看着齐敬山似笑非笑,在对方眼中惊骇刚刚泛起之时,他再次有了动作。
剑指微微后撤数毫米的距离,旋即九劫气劲凝于指尖,用一种无法反应的速度,在这毫厘之间再度发力。
仅仅数毫米的距离,江燃这一指却依然击出了风雷之势。
“倒流云。”
随着轻飘飘三个字落地。
齐敬山眼中惊骇尚未彻底流露出来,就察觉到掌心失去了感觉。
江燃一指点出,就像是一辆失控的卡车,以百公里时速硬生生撞在了他身上一样。
更恐怖的是这种动能速度完全凝于一点。
于是齐敬山在下一秒,便发现一股刚猛、暴躁且狂傲到极点的气劲,从掌心处直接怼了进来。
他直接在这无法抵御的气劲和力道之下,以比进攻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倒飞而回。
齐敬山疯狂运转自己体内劲气,想要止住去势。
他赫然发现自身气劲在面对那从掌心窜进右臂的一缕气劲时,根本就起不到任何阻拦的作用。
江燃一指凝出的劲,就像是龙卷风暴一样,疯狂撕裂着胆敢靠近的一切。
齐敬山足足倒飞出去接近十几丈距离,方才撞在了一根承重柱上,发出了一声在宽阔大厅中不断回荡的巨响。
承重柱上精致的装饰和花纹全部被撞得碎裂开来,齐敬山后背依旧死死的黏在柱子上没有掉落。
直到江燃一指点出的气劲直接从他掌心窜到肩头,然后透体而出。
一指粗细的无形劲气自齐敬山右肩窜出,直接撞进他肩头紧贴的承重柱中。
下一秒齐敬山耳中就传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声“咻”响,这代表着那缕气劲贯穿了整个承重柱,迸射到了更远处。
直到江燃攻入他身体里的气劲击穿承重柱接近二十秒,齐敬山才终于重新获得了身体掌控权。
他右臂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体内气劲无法再度流转过去。
齐敬山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滑落在地,身体里劲气已经乱成一团,不经过一段时间梳理,他根本别再想和任何人动手。
从初见江燃时就显得巍峨如山岳,眼神更深藏自傲的齐敬山,终于在摔落在地,盘腿靠在承重柱上时,恢复了一个正常老人的神态。
他变得颓然和老迈起来,眼神中精芒毕露消散,竟也泛上了几分浑浊。
看着缓步从门口走向自己的江燃,齐敬山眼中流露着怀疑自我、三观崩塌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他深知自己刚才那一掌留不留手,根本就没有丝毫意义。
在江燃那种凝聚到堪称可怖的气劲之下,任何暗劲、暗劲巅峰武者,都绝不会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
这也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测,刚才在楼下那一幕不是错觉。
“敌劲化己劲。”齐敬山看着离自己距离已经不算太远的江燃,老脸上尽是苦涩。
“你已经踏入了化劲门槛。”
“哈哈哈……”齐敬山不知道是怀着何种心思,总之他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皱纹密布的眼角已是老泪纵横。
“二十岁的化劲,二十岁的宗师!”
“哈哈哈哈……老天爷啊!老天爷啊!你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齐敬山右臂伤势和后背的疼痛,都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
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经历过比这更疼,更惨烈的伤势。
只是在验证了这个真相之后,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这个一生之中都没有几次剧烈情绪波动的老人,就在江燃一脸淡漠,走到自己面前时,彻底情绪崩溃。
他就这样伸长双腿,瘫坐在地,背靠着承重柱,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握成拳头,死命捶打着地面。
一下一下击打地面的声音回荡着,仿佛在嘲笑齐敬山几十年的坚持和努力,是那样可笑和不值一提。
拳头很快被锤的鲜血淋漓,齐敬山恍若未觉,他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嚎啕大哭来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为之执着一生的武道,在这惠风和畅的一指下,简直像是一出闹剧。
而他齐敬山,就是这场闹剧的主角。
不过对于江燃来说,倒并不存在什么自得或讥讽的情绪。
眼前齐敬山老泪纵横的一幕,也没有在他心底引起任何波澜。
修真界里,蹉跎一生不得筑基的修士不知凡几,那是眼睁睁看着道途断绝的无能为力。
筑基乃成,凝丹又是一道坎,踏不过去就要寿终而死,踏过去便增五百新寿。
修士寿尽之时,是已然用尽了毕生精力和所有手段,却依然推不开那一扇近在咫尺的门。
那种就差一点,便能重获新生的绝望和悲凉,齐敬山又岂能体会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