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程缓缓垂下眼眸,眸色跟着暗了些许,脸上多了几分沮丧和自责。
“三年前,我哥要出国留学。”
“我妈给他办了一场送别宴,排场特别盛大。”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拉着我哥,把他介绍给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认识。”
“她还特别体贴的叮嘱我哥,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常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我当时,心里特别不平衡!”
“明明她也是我妈啊,可是为什么对我却从来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呢!”
“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因此,我在那场送别宴上跟我哥大打出手。”
“我歇斯底里的冲他吼,骂他,说我恨他!恨不得他立刻死掉!”
“因为那样一来,就没有人跟我分享妈妈的爱。”
“我就可以独占我妈。”
“我恨他!恨死他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妈狠狠地抽了我一耳光!”
“那是我长那么大以来,她第一次动手打我。”
“我心里的仇恨因子更重,我看着我哥跟我妈,放下狠话。”
“我说,我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我砸了宴会上的很多东西,,然后气冲冲的跑了。”
“我去了酒吧买醉,遇到了以前结下梁子的一群混混。”
“他们见我一个人,就围上来找我报仇。”
“我当时头脑发热,也顾不得其他,摔了一个啤酒瓶,就跟人干了起来。”
“但对方人实在太多,我寡不敌众,被揍成了猪头。”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出了酒吧,碰到了我妈。”
“我咆哮着让她走,她不听。”
“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把我护在身后。”
“眼瞅着那些人追了上来,要对我痛下杀手。”
“我妈挡在了我面前,用她的身体紧紧的护着我。”
“我当时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想把她推开,可我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棍子朝着她打了下来。”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心里痛骂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更多的是愧疚和后悔!”
“我以为她不爱我,可是她却可以为了我,不顾自己的安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刺激的缘故,我痛晕了过去。”
“当我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
“我妈也在。”
“她并没有受伤,并且还在我身边守了整整一天一夜。”
“通过她告诉我的事情,我才知道,就在那根棍子打下来的一瞬间,是声哥出现救了我妈,同时也救了我。。”
“听我妈说,声哥当时就像一头凶猛的孤狼。”
“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就跟个乞丐没什么区别。”
“但他的战斗力却是顶级,一个人硬生生挡下了那么多人的围攻。”
“甚至,甚至肋骨都被打断了三根,他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咬着牙,站在我妈面前,护着她。”
“那群人也被他那股生猛的劲头给吓到,纷纷丢了东西,逃之夭夭。”
“我当时就想着去见见他,好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可医生却说,他早就走了。”
“我妈也说,他很固执,所有人都让他留下治疗。”
“但他似乎特别的排斥,拒绝了大家的好意,决然的离开。”
说到这里,司锦程转头看向谈婳,口吻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知道我后来又遇见他的时候,他是怎样的一种处境吗?”
谈婳用手撑着下巴,眉眼间染上浓郁的悲伤,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满满的心疼。
“他一定很落魄,又或者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对吗?”
闻言,司锦程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没错。”
“我费尽心思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天桥的桥洞底下。”
“浑身脏的就像几百年没有洗澡一样,臭的要命。”
“他双目无神的盯着桥洞的上方,就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确认的说,像行尸走肉一般。”
“我叫了他很多声,他都没理我。”
“然后我让人把他抬去了医院。”
“可是他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
“医生和护士也都用尽了办法,他始终都不愿意配合治疗。”
“就只是一心求死。”
谈婳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她偏过头,不让司锦程看到她的脆弱。
玉白的手抬起,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哽咽着开口说道。
“他是因为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不愿意拖累身边的人,所以才想着求死。”
“毕竟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在乎他的人了。”
“他的心死了,对这人世间也没有任何的留恋。”
他拒绝她,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顾云声,你怎么那么傻啊。
司锦程看谈婳那么难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说的没错,声哥他那时候和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和老向商量了很多办法,都无济于事。”
“后来,所有人都劝我放弃。”
“可他是我和我妈的救命恩人啊!”
“我这人虽然是个混蛋,但我还是有良心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就这么死了。”
“于是,我就开始在他耳边没日没夜的念叨,啰嗦,劝他,开导他。”
“我这辈子都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
“可他还是没反应,就好像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干扰,就一心等着去见阎王。”
“到最后,我也实在没辙,就犹豫着要不要放弃。”
“然后,我去病房见他最后一面。”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竟然在看电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专注,认真的去干一件事。”
“电视上播放着的是一场设计大赛。”
“他看的很认真,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光泽。”
“我没有说话,甚至是不敢打扰他。”
“就那么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旁边,陪着他,观看那场比赛。”
“我以为,他是喜欢设计,所以才会被吸引。”
“后来,我发现,他不是对设计大赛有兴趣。”
“而是因为参加比赛的人。”
言语微顿,司锦程再次将视线看向谈婳,口吻越发的沉重。
“小作精,我也并不是真的讨厌你。”
“只是因为心疼声哥。”
“他真的太苦了。”
“唯有看见你,他才会笑,才会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
谈婳努力仰起头,不让眼泪再往下掉。
她倔强的扬起唇角,眼眶却红的更加妖冶。
“我知道。”
“他一直都是那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什么事情都一个人硬抗着。”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傻呢。”
司锦程没有说话,双目也不知何时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