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掼,他大声说:
“你反思什么反思,是那些狗杂种们自己下贱管不住档里那二两肉,你好好一个小姑娘家,狗大的年纪,没偷没抢的,一直在凭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你反思什么?
我他妈也是男人,我就不干这种龌龊事,我家里还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闺女呢,我出去犯贱当傻逼嚯嚯别人家的小姑娘了吗?
这些下贱男人就该像以前一样,谁管不住自己就立马被抓去阉了,叫他们再整天满脑子都是这些下流事!操他妈的!”
俞文华被摊主逗笑了。
吃饱喝足,她阴郁的心情似乎缓和了一些,被赶出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这种天大的事,似乎也没那么需要在意了。
人生来就是赤条条无牵挂的,纵然活这一遭,几十年光阴流水一样逝去,不眠不休挣了多少万贯家财,走的时候,又能带走些什么呢?
多少人走在生命的尽头那一天才能幡然醒悟?世事短如春梦,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空而已。
俞文华拿袖子一抹嘴,她就地坐了下来,笑着说:
“叔,我都报复回去了,您别着急。坏人就是要以恶制恶的,我出社会后端盘子第一次遇到那个老板我就知道了。
有些人是不要脸,但是他们还不敢不要命。
我一个人我怕什么呢,我一无牵二无挂的,我跟他们拼死手。实在打不过,我一命换一命,我拿我自己这条烂命,换他们的那些贱命也是值得的。
谁摸我的手我就当场把他的手腕折断,谁摸我的胸我反手就是一爪子,给他的脸抓好几条血印子,让他多少天见不了人。
摸我屁股就更简单了,我直接回身去踹他的命根子。我死命踹,我让他断子绝孙!”
摊主听的血气直往上涌,他一拍菜板说,
“对,就得这么干!有些人就是贱,你就得硬碰硬!不然你越是害怕越是不敢反抗他们就越得意越肆无忌惮!小姑娘干得漂亮,叔支持你!”
俞文华看着他的反应,她有些得意地笑了,
“可不是呢,叔,你信不信我现在还能一招就把人的手腕折断啊?我揣人命根子的时候也是又狠又稳的,基本从来没失过手呢。”
“最难缠的是那个什么导了,”她接着继续说,“我以前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呢,
他跟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他好像是练过的,虽然胡子拉碴,头发老长,但他一身腱子肉,力气大的扯住我的时候,我根本挣不开。”
摊主急了,他马上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他没真的把你怎么样吧?
这种人渣死了以后是要下地狱的啊!这么招人疼的小闺女他都下得去手!要被我见了,我非得一刀剁了他!”
“没得手,他被我吓住了,”俞文华说着说着就笑开了,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她说,
“我慌乱中抓过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香槟杯,磕掉了一个角,用玻璃碴子那一面抵住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问他说,是想要命还是想要我的身体,二选一。”
摊主听的忍不住呆了,过了会儿他才一拍巴掌说,
“干得漂亮,小姑娘真是有勇有谋,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种办法!这放我一个大老爷们身上,我一时半会可能都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来呢!”
俞文华更得意了,她说,“我也是没办法了,我那时候想着,不管干不干得过他,我先跟他干嘛。要真被他反杀了,我也尽力拼命过了,不后悔。
可我那时要真像个小绵羊一样,乖巧温顺,任他摆布不反抗,那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个屈死鬼呢。”
其实后来那个什么导,趁她一个松懈还反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呢。
他想乘势去夺她手里的那半碴玻璃杯,被她用了点力狠劲往里戳了一下,当即就见血了。
那个什么导这才真的怕了点,他松开了她,一脸阴狠地笑,“好一个泼辣狠戾的丫头,小瞧你了,等着!”
不过这些,还是别跟这个面冷心热的大叔说了,说了又多一个人愤怒伤心,还改变不了什么。
事情也过去了,再说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想继续在这血腥残酷的世界行走的愿望了。
人世的美好既然吝啬于对她开放,那么,她就松开手吧。
不强求了。
俞文华趁其他来吃盒饭的人跟摊主大叔说话的间隙,把怀里最后的12块钱,压在了摊上的一摞碗最下面。
夜已经很深了,她一个人游荡了很久,不知不觉就游荡到了一处高楼前。
那楼特别高,她仰头看的时候,感觉那楼能直接高到云端里去一样。
她爬上了顶楼,当然是用坐电梯的,不过坐到一半还停电了,但是只一会儿,不到几分钟,电梯就又开始运行了。
等来电的那几分钟,她在电梯厢轿里还幻想过其他几种她的死法。
比如电梯缺氧她闷死,电梯忽然下降她摔死,还有像恐怖电影里那样,忽然从电梯顶部钻出来个什么杀人魔把她杀死。
但是好在电梯又开始上升了,顶楼到了。
她把安全通道的门弄开,一个人慢慢爬了上去。
顶楼的风真大真冷啊,她站在围墙边,慢慢往下看。
下空的街灯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无数条蜿蜒曲折的血管似的,四通八达而来,横插在城市的街道中央,像通往心脏的无数条脉络。
她攀着围墙,看了很久,中间还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生平,最后发现也就才19年的人生而已,实在没什么好回忆好缅怀的。
真要说的话,也就16岁借钱开公司,两三年就搞得像模像样这件事能拿出去吹一吹?
可是现在,这个唯一能炫耀的资本也被人横刀夺去了。
这么久的心血,努力,煎熬,奋发向上,一昔之间,全部化作流水。
受过的欺辱,冷眼,嘲笑,讥讽,打压,流言,诽谤,此刻终于成了一座横亘在眼前的,再也无法逾越的大山。
俞文华攀住了楼顶半人高的围墙,一脚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