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看着桌上的茶,几片嫩绿的茶芽漂浮在水面,一阵清香满溢而出,感叹道:“年轻还真是好啊。”
“是啊,”祁妈放下白瓷茶杯,与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催促男生,“快去梳洗一下,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听话,祁溟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房间。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祁溟妈妈黛眉微皱,看着二楼的方向摇摇头。
叶妈倒是笑眼盈盈,“小溟这孩子多有个性,我喜欢。倒是我家那个,这么大了,还让人不停担心,笨得要命。”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说着,祁溟妈妈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唇角喷出薄薄的水雾。
换好衣服的叶柒刚走出房间便听见自家老妈吐槽她,忍不住想翻个白眼,随后佯装不知情地走下楼。
祁妈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保姆后对着叶柒道:“小柒,你去把祁溟叫下来吃饭吧,早餐准备好了。”
“好。”叶柒点点头,用指骨轻轻扣响对方的门,在外面等了一会。
见没人回应,她又敲了几下,然后耳朵凑近门缝听里面的声音。祁妈明明说他在的,于是没了耐心的叶柒推开条门缝将脑袋探进。
“祁溟,你在吗?”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叶柒还未曾进过他的房间,她从小就听祁姨说祁溟有轻微的洁癖,一直以来房间都是自己打扫的,就算是家长也无法轻易进去。
显然,房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干净几分,整间屋子没有多余的家具,因此看着十分敞亮。墙壁上挂着深蓝色包装的香袋,飘出淡淡的海盐香气,另一面墙内则镶嵌了个偌大的镂空玻璃箱,装着满满的彩色糖纸,在大片的阳光下闪烁着,于地面上折射出斑斓的光斑。
叶柒半眯起眼睛,隔着一大段距离仔细观察里面的糖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七岁那年,祁溟一家从国外搬到了叶家隔壁。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用那硕大的葡萄般可爱的眼睛成功将叶妈征服了。小男生戴着一顶小号英伦帽,皮肤如牛奶般白嫩,再加上酷酷的表情,原本搂着自家孩子的叶妈直接松开手走上前又捏又抱地稀罕着祁溟。
于是叶柒瞬间对他产生了敌意,在远处气鼓鼓地瞪着敌人。
她心里有直觉,这个男生,不简单。
自此以后,每当两家在街上偶遇时,叶柒总会下意识地死死拽住叶妈的手不肯松开,令祁妈羡慕地不得了。
“生女儿就是好,天天黏着你,我家儿子连屋子都不让我进。”
你来我往间,两家大人逐渐熟络。当叶柒喜滋滋地拿着爸爸给买的一袋糖时,冷不防被妈妈弹了脑门,“吃这么多糖不怕长蛀牙?去,拿点给隔壁小祁溟。”
“啊?”小女孩十分不情愿地看着妈妈,这消息对于嗜糖如命的她简直是恶耗。
“看什么,还不快去。”
于是她只得拖沓着脚步走到祁溟的家门前。
此时已近黄昏,祁溟正倚坐在院内的树干旁,金灿灿的阳光在发丝上跳跃着,整个画面突然晃到了叶柒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她踮起脚悄悄走近,弯身凑近脸去打量他,手指偷偷戳了下对方的鼻子。
长得确实好看。
不过、她也不赖。
蓦地,小男孩睁开了黑色的眼睛,明亮的光芒一闪即过,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你在做什么。”
“没,”女生尴尬地收回手,然后从兜内扣扣搜搜地掏出一颗糖果:“喏,我妈妈让给你的。”
祁溟盯着糖果琢磨了半天,才慢吞吞地从其手中接过,在对方“热切”的注视下打开糖纸把糖果塞入嘴中。
“怎么样?好吃吗?”她期待地望着祁溟,眼睛飞快地扑闪,希望听到他肯定的回答。
谁知男孩沉默半晌,皱皱眉头转身向垃圾桶靠近,一低头,将糖果吐了进去。
见这么一幅场景,叶柒愣了一秒后,生气地用力跺着脚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这么甜的糖,你怎么给吐了!而且直接吐在垃圾箱里很容易粘住,应该用包装纸包上扔掉。”
听着女生奶里奶气的质问声,男生丝毫没有被震慑住:“太甜了,我不喜欢。”
“那糖纸呢?”
“扔了。”
“扔了?”她声音瞬间提高一度,“这么漂亮的糖纸你居然给扔了?!”
“不然还留着?”
“当然了,”好脾气的叶柒从裤兜中掏出一个瘪瘪的铁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看,我都已经攒这么多了!”
祁溟十分不理解她的做法,用看笨蛋一样的目光盯着她:“攒了之后呢?”
他这个问题可给叶柒难住了:“就…就先攒了再说。”
两人关于糖的对话并不愉快,所以叶妈之后要叶柒再给他送糖时,她鼓着腮帮、不情愿地跟河豚似的,但还是送去了一颗。
不过,虽然祁溟不喜欢吃糖,每次都直接揣进衣兜、也不拒绝,因此叶柒连个不给他的借口都没有。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后,某个时间起叶柒变得没有那么爱糖了,这个习惯便慢慢脱离了原有的生活。
漂亮的糖纸也没有完整地保留下来,除了破损的、丢失的,只剩一些被装在铁盒里。
收拾了几次房间,她现在甚至记不清铁盒放在哪里压箱底了,今天看见满玻璃箱的糖纸,满满的回忆蓦地被勾起。
不过最令人费解的,是祁溟竟悄悄攒了这么多。
从卧室的卫生间走出,祁溟打眼便注意到了探着脑袋往里瞧的叶柒,上前将门拉开,无奈地想笑:“你在做什么。”
叶柒站直身子,尴尬地挪走视线,“祁姨叫你下楼吃饭。”
两人刚要离开房间,她没忍住问道:“你不是不爱吃糖的吗,玻璃箱里怎么留了多糖纸?”
“好看,收集起来不行吗。”
女生眼神古怪地看着对方:“我之前送你的那些糖纸也都很好看,怎么不见你留起来。”
“你凑近瞧瞧,”祁溟用食指轻轻敲着玻璃,“这里的不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