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天,大地流火,烦躁的知了在繁密枝头的角落里不住聒噪。
走出公共厕所,来到公路旁。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多了起来,就像不愿意在燥热的环境里停留,他们皆是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王义拿出手机,时间显示十一点三十五分。
江虹正在做《梦幻西游》手游版的《三界奇缘》活动。
显然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向来不玩《梦幻西游》的人,看那些简单的问题,就跟看天书差不多。
江虹是一个严谨的人,她要不不做,要不做好。
一只手机平放在膝盖上,游戏界面正显示着问题。
另外一只手机被持在手中,正在搜索着题目的答案。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可是也不是万能的!因为《三界奇缘》的有些问题,是在网络上搜不到的。
譬如,是谁收留了婴孩时期的玄奘?
下面是三个人物图像,分别提示法明长老、空度禅师、袁守城。
玩梦幻的人,谁不知道?!答案是法明长老。
再譬如,哪些召唤兽必带水攻技能?
下面是还是三个人物图像,分别是花妖、龟丞相、小龙女。
没有玩过《梦幻西游》的人,估计要头晕脑胀了。
显然此时江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她看王义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将搜索的手机塞回包中,将显示着游戏问题的手机塞到王义手中:“帮我做下任务!”
王义接过手机,不过十秒八秒的时间,就将所有的任务做完,将手机递到江虹面前,顺带说道:“虹姐,能送我到河江中心医院吗?”
江虹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界面,十道题对了八道,其中对的八道题都是王义做的,错的两道题是她做的。
退出游戏界面,江虹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八分,十一点五十之前,是可以到达河江中心医院的。
探视病人,习惯上不能超过上午十二点。
车辆启动,奔驰在路上,江虹目视前方,随口问道:“怎么?你这是要探视病人吗?!”
王义看着不断向后飞逝的树木,轻声回道:“我要去看一个高中的老同学!”
“你的老同学什么问题?!严重吗?!我认识不少中心医院的专家……”
江虹虽然没有看到王义的表情,但是她听出了王义语气中隐隐的忧伤。
王义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轻声道:“我想她应该是用不上了……”
江虹心中略惊。
用不上了?!表达了两层意思,第一种是病得并不严重,很快就要出院。第二种就是病得相当严重,基本已经处于无力回天的地步,住院也不过是花钱续命罢了。
从王义的语调推测,他这个同学应该是第二种。
江虹不再言语。
不多时,车辆已经驶去了河江中心医院的停车区。
看着王义推门下车,两手空空向住院楼走去。
江虹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七分。她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对着王义的背影道:“时间还够,要不到超市买点慰问礼品?!你这样去看老同学,是不是不太合适?!”
“恐怕我带着山珍海味,她也难吃下一口了!”
王义驻足,却没有回头,抛下一句话之后,他复迈步前行。
河江中心医院是河江最大的医院,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院区。
王义所处的是东院区。
眼前是栋二十多层的恢宏建筑,建筑上方中间位置,有五个偌大的白字‘九号住院楼’。
正门处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他们有些面色凝重;有些面色悲痛;有些脸上带着笑意;有些面色铁青,看不出任何喜怒……
没有人喜欢生病,也没有人愿意住院,也没有人喜欢亲人朋友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可是看着川流不息,宛如赶集的人群,王义还是心中有些动容。
疾病,有时候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一个家庭为数不多的财富。
无论是小康之家,还是一般家庭,一旦一个家庭成员罹患比较严重的疾病,哪怕没有因病返贫,也会资产缩水,生活质量严重下降。
拾阶而上,进入大厅之内,在志愿者的引导下,王义来到了乘坐电梯的地方。
电梯是十部,还是八部,王义看不清楚,因为眼前都是人,有高有低,有胖有瘦,有老有小,足足有百十号人。
看着熙熙攘攘,你挤我扛的人群,王义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他现在并没有挤进人群之中,可是人群中夹杂的各种各样的味道,已经涌入了王义的鼻腔——有腥酸的汗味;有包子油馍胡辣汤的香味;有中药自体内溢散而出的苦涩刺鼻之味;甚至还有浓烈的酒精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你捏我屁股干啥!?离我远点!”
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传来。
等候电梯的人们,就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炸弹,在爆炸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一米左右的空间。
空间的中心位置是一男一女。
男人约六十上下、瘦骨嶙峋、头发花白、肤色黝黑、脸庞瘦削,一身朴素的近乎简陋的打扮。
他脚上穿着一双破旧起皮的人造革凉鞋;下身穿着一件黑褐色的大裤衩;上身穿着一件布满了大大小小孔洞的背心。
这几乎是一个普通农村人的基本着装,苦难和艰辛深深刻在千沟万壑的皱纹里。
反观女人,看上去三十左右,浓妆艳抹,头顶着时尚的发型,身穿着时髦的白色连衣裙,脚上踏着一双紫红色高跟鞋,这是一副都市丽人或者坐办公室的白领打扮。
此时男人一手提着小米稀饭和五六个包子,一手五指舒张垂直贴着大腿,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和惊恐。
女人双手掐腰,满脸怒容,一副盛气凌人、不死不休的架势。她看男人没有丝毫低头认错的意思,手上扬,便又要向男人脸上挥去。
一个二十左右学生打扮的女孩见状,赶忙挡在女人身前,沉声道:“齐叔是个老实人!怎么会对你动手动脚,是不是你搞错了!?”
女人手指壮硕青年的鼻尖,呵斥道:“你算哪根葱!怎么知道他是老实人?!你们不是一伙的吧!我要报警!”她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男人看女人拿出手机,一下子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女人面前,哀求道:“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碰你,我求你千万不要报警,我还要照顾我的家人!”他说完,不住向女人磕头认错。
一个人的尊严,在某些时候一文不值。
王义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去,将男人拉起:“不用给他道歉,又不是你做的!”
男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口中止不住说着谢谢。
女人看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中更是不满:“你又是谁,怎么能证明不是他非礼我?!”
围观的人们也是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过多数还是倾向报警解决问题,毕竟很多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般人也不容易分辨对错——既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跑了流氓,这是大部分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女人调转枪口,对着王义怒目而视:“路见不平是吧!你要是不能拿出证据,我跟你没完!”
围观的人们也在等待着王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