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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忽来,又乍止,唯余满地狼藉。

恶念起,风雷震荡,善心生,天地清明。

王义定睛再望,哪还有红色的蝴蝶和黑色的蝙蝠!只有淋漓的鲜血,点点滴滴印刻在地面上,有些红如朝霞,有些黑如顽铁!!!

血,在经脉之中,皮肤之内,就如长江大河里自由纵横的鱼儿,充满了活力与生机。

可是一旦脱离了经脉的束缚,皮肤的保护。血,就如弃水到岸的鱼,沾染上了一层象征着死亡的铜锈。

此时的老钱额头滴落的鲜血已在风中干涸,混合着无数的沙尘碎屑,有些散落四方,红黑分明;有些汇聚一处,说不清究竟是红还是黑?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此时红色的烈焰已经笼罩了老钱整个右手手掌。

虽然风已住,可是那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就如狂风怒号中的山火,漫卷而上,劈啪作响,似乎要将老钱化为一个火人——怒火中烧的人!!!!

天下人,皆为父母所生。

王义在老钱身上,仿佛看到了天下所有父母的影子——为了子女操劳一生,可以舍弃尊严、健康、快乐、爱好……甚至一去不返的生命!

天下间最可佩可赞可歌可泣的人,说是父母,恐怕没有几人反对!

可是同时天下间的父母又多是可悲可怜的,因为他们呵护半生的人,也可能是伤害他们最深的人!!!

王义的手伸向老钱,他要搀扶起这个可以为了女儿放下尊严的父亲。

在距离老钱的身体咫尺之时,王义赫然看到在老钱的心脏位置,漂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蜂巢。

蜂巢黝黑如河底的污泥,散发着浓烈的腥酸恶臭,就仿佛蜂巢里并没有花蜜,而是储存着久埋地下的腐朽尸骸。

蜂巢上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在不住向外挣扎,仿佛要脱离蜂巢的束缚。

那脑袋尖尖的,就像一把剔骨的尖刀;额头两条长长的黑色触须,就像带刺的藤蔓;一双复眼鼓胀,那颜色却是红色,透出一丝诡异。

它们不是蜜蜂,反而像是没有长出翅膀的蛾子。

王义的手越近,这些蛾子就越是疯狂,甚至触须如黑色的长鞭甩动,发出嘤嘤如鬼泣、如狼皋之声。

这……这难道就是《缉鬼录》中所说的心魔?!

【心魔出巢,凶煞必至,利刃封喉,人头落地,尸堆如山,血流成湖!

心生魔物者,百业难消,诸瘴缠身,其命如悬丝,旦夕之间魂归无常。初级入门之缉鬼学徒应避而远之,切勿被心魔沾染。轻则天心蒙尘,神通消散;重则三魂离体,痴疯傻癫】

王义前进的手,瞬间停顿!

【欲除心魔,先安三魂七魄,再以清风朗月为引,赤子心神为核,七彩明珠为辅,佐之至真阳火,盛于星辉之杯,以无量豪光映照七日,和毒龙之牙,就紫焰神水,吞而服之,心魔可破】

除心魔,要八味药!

王义却闻所未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英雄难逃无妄之灾!

可惜王义并非巧妇,更非英雄!

人生无时不面临进退取舍。

王义只感觉此时此刻,他进则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沼,退则可能坠入无底的深渊。

风波定,花香暗浮动!

人初静,心若万山行!

王义目光望向东方,东方的天空,一座七彩虹桥横跨南北,那光芒柔和而明亮,如父母期盼游子归来的目光。

无雨的天空,怎么可能生出彩虹?!

王义正纠结着,只感觉脚背突然被一物砸中,他不由低头看。

只见脚上趴伏着一只身披绿衣的青蛙,那绿色,就如西瓜的表皮,让人在盛夏之时,心中顿生一股清凉。

青蛙抬头,不大的眼睛清澈如水,不含丝毫杂念,而后张嘴“呱”的一声叫,仿佛在给王义道歉,又像是在问候。然后没有丝毫的停留,向远处的花圃蹦跳而去。

也许在青蛙的眼中,王义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远远没有花圃的清香和花草间的蚊虫诱人。

青蛙伴着闲庭信步般的悠然,隐没在了花圃之中,自始至终它没有慌张,也没有改变行进的路线,更没有丝毫的停留。王义心中突然有了领悟。

选择!从心所欲就好,何必计较得失难易!

做好当下,再去展望未来!

王义不再有丝毫的迟疑。

他的手触及老钱的臂膀,只感觉一股冰寒之气直冲肺腑,瞬间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瞬间消失,可是王义看到一道黑气从蜂巢之内投射而出,直入他的心脏。

内观之下,可见心脏位置缭绕着一道淡淡的黑气,就如一条牛头马面拘魂的锁链,仿佛要将跳动的心脏束缚禁锢。

与此同时,王义眉宇之间一道金光也笼罩住了漆黑的蜂巢,原本挣扎着想要爬出蜂巢的心魔,仿佛被烈焰灼痛,瞬间将脑袋缩回了蜂巢之内,再也没有了动静。

蜂巢不灭,心魔难除!

王义知道,老钱的心魔暂时被镇压,只是权宜之计,想要釜底抽薪,革除顽疾,绝非日夜之功。

老钱被搀起,他望着王义,目光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绿意,就仿佛初春的风,融化冰封的大地之后,钻出土层的第一抹嫩绿。

“你……你真的愿意帮我?!”

老钱的目光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原本是没有抱丝毫希望的——如今的社会,多管闲事的人已不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更是几乎灭绝。

王义看向老钱的右手,只见那一圈原本收敛不散,宛如实质的青气,出现了一道细微如蛛丝的裂纹,点点的青芒缓缓溢散;扩散的红焰,就如失去了能量供给的猛兽,开始缓缓收拢,而绿色和白色肉眼可见的吞噬着红焰,不断膨胀壮大。

怨恨在衰减,愤怒被善良和希望所抑制!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用心,王义相信祛除心魔,并不是不可能!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义的声音是收敛的,清冷的,甚至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就如被剑鞘收容的锋芒。

“不要说一个,一百个,一万个,我都答应!”

老钱不老,但此时却涕泗纵横,眼神中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