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被沐奇的深情感动了,他们都觉得原主很幸运,能够拥有沐奇的爱。可是原主一点都不感动,明明她遇到的所有麻烦和羞辱都是因为沐奇和他身边的那些朋友。
如果沐奇真的清楚自己的处境,那么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她。而不是打着爱她之名,行伤害之实。
原主被剧情强行控制着做出那些那些违背她本意的事情,她恨透了沐奇,那是对一个人极度的憎恨。
只要一看到沐奇或者听到他的名字,原主就会极度愤怒,心里会涌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这种情绪长期积累压抑,最后爆发出来的时候,原主的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了。
“沐奇,你这段时间不好过吧?知道为什么你手里那些项目一个个都搞砸了吗?”
沐奇愣在原地,他看向鸾宓:“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鸾宓淡漠地抬眸:“当然是不想你好过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站在这里,能够忍住不揍你跟你身边这帮狗腿子,就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自制力。”
站在沐奇身边的几人本来想劝几句,现在一个字都不敢说,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被牵连。
鸾宓眼中的嫌恶和恶心刺痛了沐奇,他从来没想过鸾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沐家没有给过沐奇多少温情,父亲太忙,孩子也太多了,根本分不出时间多看他一眼。母亲只想要利用他得到父亲的关注和更多的利益,他的一众兄弟姐妹只想着要把他踩到泥里,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从小到大,不抱有任何目的地跟在他身边,坚定不移地选择他的人,从来只有安鸾宓。可是现在,他似乎把她也给弄丢了。
“可是鸾宓,我爱你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缓了许久,沐奇眼眶猩红,嗓音沙哑低沉。他眼里噙着泪,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爱?”鸾宓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或者隐瞒所以不得不去伤害爱人的借口。就连小朋友都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想着把幼儿园里老师奖励的糖果留下来给那个人。他们都知道让自己喜欢的人开心,想要看着喜欢的人露出笑容,想努力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又怎么舍得去伤害那个人?所以沐奇,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不过是又想利用安家的资源,又想软饭硬吃罢了。更别说爱了,你不配!沐奇,你真的让人感到恶心。”
鸾宓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精准无误地插在了沐奇的心脏上。
原来在她的眼里,他这么不堪。
他看着鸾宓,呼吸蓦地一窒,丝丝缕缕的痛意从心底开始蔓延,慢慢扩散至全身。那是一种酸涩的,无法遏制的痛意。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哽得厉害,浑身也隐隐发抖。
是啊,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开心,他怎么舍得那样伤害鸾宓呢?
鸾宓淡淡睨了沐奇和他身边那帮人一眼,“以后不管在任何地方见到我,都记得要离远一点。不无缘无故打你们,已经是我能够给的最大的体面。”
她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战战兢兢地出声:“安大小姐放心,我们以后见了您一定离得远远的,不会上前碍了您的眼。”
之前那次赖源渠被打,沐奇那帮朋友私底下分析过原因,都觉得是鸾宓见到蒋莹陪在沐奇身边所以吃醋了,刚好赖源渠又嘴贱,撞到了枪口上。
可现在听了鸾宓这番话,他们才惊觉原来当时她暴打赖源渠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是早就想要揍他,不对,是揍他们这一帮人了。
听那话里的意思,如果当时不是为了维持体面,被揍的就不只是赖源渠一人了。
赖源渠当时也不是撞到了枪口上,而是被杀鸡儆猴了。
女人一旦无情起来确实很可怕,安鸾宓也确实是个狠角色,以前她对沐奇也算是掏心掏肺的。可是撕破脸后, 她对付起沐奇一点都不手软。
像他们这种小喽啰,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别往上凑了。省得给人家送收拾他们的理由。
鸾宓看向一旁的叶柏:“我们走吧。”
“嗯,”叶柏斜睨了沐奇一眼,跟鸾宓并肩朝前面走去。
周晶又看了一眼沐奇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觉得身心舒畅,她小跑着跟上了鸾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叶淼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搭着赵童的肩膀笑嘻嘻地跟在了周晶的后面。
还好周晶够义气,知道通知他来看鸾宓发威,要不然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了。
沐奇看着鸾宓越走越远的背影想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他们原先定好的包厢,也不知道那天他究竟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他永永远远失去了鸾宓。再也没人会像她那样,无条件地守在他身边。
*
心理咨询室
鸾宓照例给施航倒了杯咖啡,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施航的作业。那是上次她布置的,让施航写出自己独一无二的优点,尤其是比姐姐优秀的地方。
“学术优异,高学历,学习有耐心。这就是你这一周想出来的优点?”
施航是典型的南方女孩子长相,属于斯文秀美那种类型。难得的是,她身上还有一股很浓的书卷气。
她是一个极其理性的女孩子,似乎从很小就意识到自己性格上有某种致命的缺陷,所以格外注意和克制。换一句话说,从研究心理学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在努力自救。
从小被处处比自己优秀的姐姐压一头,自卑,迷茫,完全感觉不到父母的爱,时时处在崩溃的边缘,却还是坚持走下去,努力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可以说,施航是一个有韧性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施航写下的优点里,却跟外貌和性格没有任何关系。反而全是跟学业挂钩的。
施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了好久,我身上独有的优点不多,能够比姐姐优秀的地方就更少了,就想到了这几个。”
鸾宓看着施航:“你认为在家人的心目中,你的外貌可以打几分?”
施航想了想:“应该6.5分左右吧,在他们心目中,我应该是过了及格线,又比外人好看一些,但在家里面排不上号的那一种。”
鸾宓:“那在你的同学朋友心目中呢?”
施航:“嗯……他们对我的评分会高一些,可能会在8分左右吧。”
鸾宓喝了口咖啡:“你能够接受这两者间的差异吗?”
施航淡淡地笑了:“我以前挺困惑的,就好像很多同学都觉得我好看,可我家人却觉得我长得一般。后来就想明白了,审美这种东西主观性很强,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这些没必要,也没办法去深究。反正我再怎么纠结也改变不了家人的想法,还不如多学习,多看书。”
鸾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一个没有被妈妈看到过的孩子,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孩子。
小时候的施航本身缺乏价值感,她需要借助外界去看清自己的样子。可又因为从父母家人和同学朋友那里得到的反馈并不统一,在小施航的心里,她是面目模糊,且难以辨认的。
施航意识到了审美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东西,所以她必须从客观的渠道寻求自己的价值感,也就是学习。
审美是主观的,还可以有多种标准。学习成绩却是用一种客观形式呈现出来的,而且通常情况下评分也会采用统一的标准。
所以,施航只能够看到,也只会相信自己在学业方面的优点和价值。换句话说,“学习成绩”是施航唯一的精神寄托。一旦成绩不好,她就会否认自己的存在价值。
鸾宓:“你现在还会有自杀的念头吗?”
施航默了一瞬:“还会有。有时候我很累,或者是科研不顺利的时候,就会突然不想再活下去了。我会很痛苦,觉得自己很失败,还有一种很强烈的负罪感。”
鸾宓:“你跟父母或者其他家人谈过这些吗?”
施航摇头:“没有,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鸾宓:“你们平时联系的频繁吗?”
施航:“不算频繁,偶尔会打个电话,假期我有时候会回家。姐姐跟爸爸妈妈会有很多话聊,我的话会少很多。如果我有一段时间不在家里的群说话,爸爸妈妈和姐姐也会主动来找我。问我最近怎么样,让我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鸾宓:“所以你认为你的家人是关心,爱你的。”
“那当然,”施航毫不犹豫地回答,“小的时候我觉得爸爸妈妈不爱我,但长大后就明白了,他们其实是爱我的,或许他们也只是不懂得该怎么去跟孩子相处。至于我姐姐,她一直都对我挺好的。”
鸾宓心下了然,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学习的知识越来越多,施航意识到家人是爱她的,但那个时候她的性格和心理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童年的事情对她的影响非常大。
哪怕后来意识到了父母并非完人,很多事情不是他们的本意,可她也难以控制自己。
哪怕施航是一个理性的女孩子,她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在努力自救,可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情从未失过手。
施航提到过,她的性格比较冷淡,姐姐则性格很好,热情活泼。在任何场合,对着任何人都大方得体。
小时候妈妈的无端责骂,爸爸的冷眼旁观,成绩不好时候的父母训斥,还有跳河自杀未遂归家后父母的漠视,这些都对幼年的施航造成了毁灭性的心理打击。
施航在内里形成了“我一点都不重要,我没有价值,不可爱,没有人会来关心我的想法和情绪,所以不必表露。因为一旦表露了,没有人会回应”等核心理念。
当小学五年的施航浑身湿漉漉地回家,见到父母的反应那一刻,她就已经有一个深刻的认知,即使她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挫折,父母的怀抱也不会向她敞开。
于是,施航把自己的情绪全部都隐藏了起来。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的情绪已经没有表达的必要了,哪怕表达了不会得到回应。
在小施航看来,她发出过信号,可那信号是无用的。所以她收回了信号,放弃了用语言把自己的内心传递出去的欲望。
这也是为什么施航明明在朋友面前是幽默健谈的形象,却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父母面前都说不出话来。
同样,这也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一起长大,施航性格冷淡,姐姐却热情活泼。
犯错——挨打——爱的收回——恐惧——害怕犯错
这是一个完整的条件反射,也被施航内化成了一个不断重复,甚至会贯彻一生的行为模式。
她害怕犯错,也没有办法做到像姐姐一样跟父母亲昵。同时,这也是施航痛苦的来源之一。
施航属于强迫型人格障碍者,她对自身有很高的要求。不管是道德层面还是能力层面。
追求完美,注重细节、反复思索、希望所有事都能按照既定的程序发展,以保证自己对外界及自身的控制从而获得一定的安全感。
一直以来,施航接受的都是系统且优质的教育,本身又极其理性,明白不能够揪住以前的事情不放。
她尝试着去理解父母的不易,理解他们在育儿知识方面的欠缺,认可父母对自己的付出,一直在跟自己和解。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控制自己的情感,没办法成为像姐姐那样的贴心女儿。
在施航看来,这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因为她明明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却一直没能做到。她会因为这个问题,不断地内耗自己,直到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
理性没办法战胜感性,这对强迫型人格障碍者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施航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负罪感,除了因为对自己过于严苛,其实更多还是来源于她对父母的复杂情感。
鸾宓:“你平时有什么业余爱好吗?例如会做些什么放松心情,或者有什么小时候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施航:“我会去运动,或者玩音乐,例如吹笛子弹琴之类的。小时候很想当个作家或者音乐人,后来觉得这两个工作都不够稳定,所以就放弃了。”
鸾宓:“当年发现自己的日记被爸爸妈妈偷看后,你还写日记吗?”
施航似乎有些惊讶鸾宓的问题,但她还是很快回答:“没有了,我把那本日记撕烂了,以后就再也没写过日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