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宰府的诸事有了藤原家隆的全力配合,变得异常高效。
之前逃到这里来的海盗,由于提前已经被他收缴了武器,所以接下来会非常方便地全部被控制并看押了起来。
大宰府军队与流求兵这次已经开始交战并进行了很多天,包括之前还有藤原家隆向九州岛其它八国发出去的调兵命令,所以最终他兵败港口的消息自然不可能会被瞒住。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最终结果的宣布权还是任由胜利者随意书写并宣布的。
大宰府正式发布了宰帅藤原家隆的官方通告:此前的诸多事件,均是受到对马海的海盗欺瞒与挑拨,从而导致大宰府与流求军发生了误会与冲突,实则是这些海盗希望让他们两败俱伤,以便最后从中取利。
所幸,藤原宰帅明察秋毫,最终识破了海盗的阴谋诡计,并在最关键的时刻,与流求军达成了相互谅解,并最后签署了双方紧密合作的一系列协议:
从此,九州岛诸地不仅与流求建立起战略级别的商贸关系,并将在大宰府及附近海港开辟贸易码头,推动全面的商贸交易。
同时,为了联手对付海盗的侵扰与破坏,大宰府将正式雇佣流求水军协助九州的海防,全面清剿流求及九州航线一路上的海盗祸患。
尽管这样的声明发出之后,立即遭到了许多倭国人的质疑,但是声明里的所有内容,却又都在大宰府的实际权限范围以内,以倭国当前的朝政局势而言,任何在九州以外的势力,包括天皇政权,除非是想彻底改变政局,全面侵入掌控这一地盘,也就只能做个无奈的旁观者。
然后在九州内部,肥前与筑后两国目前完全都是由藤原家隆手下的人掌管,自然会完全听从并立即举双手赞同。
而其余六个封国的军队,则聚在了一起,商量了两天,最终表示:他们不相信这是大宰府作出的独立自主且表达真实意愿的声明,并相信藤原家隆基本已经被入侵者控制、或者是完全地投降了敌人,于是他们六国决定:合兵一处,共同举兵讨伐,一直打进大宰府,彻底赶走流求贼,再由他们重新推举新的大宰府主官。
对此,秦刚稍稍问询了藤原家隆的意见,他则立即要求自我表现一下,请求秦刚将之前在港口俘获的大宰府倭军尽数释放,然后他便亲自带领他们,并加上肥前与筑后两国过来汇聚的军队,直接过去把这些胆敢反对的六国垃圾通通赶回老家。
秦刚看他表达得诚恳及坚决,也没为难他,不仅答应了他的要求,还特意加派了一百人的飞虎军,带上了那六门虎蹲炮,协助他前去“平叛”!
流求飞虎军掌管着平叛大军的指挥权,并且开始对大宰府的倭军进行简单的培训与沟通:
双方一旦开战,并让敌军进入火炮射击范围,然后,六门虎蹲炮便先开一轮炮,以击溃对面的阵形。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交由大宰府倭军进行之后的冲锋掩杀。
也就是这么简单的战术,但在对付以丰前国为首陆续到来的六国军队时,却一下子成为了无往不胜的杀着:
在战场上,每每这些后来的倭军们从来都不曾见过的钢铁猛兽开火咆哮时,对面无论是什么样的阵形,便立刻崩溃,无一例外。
而随后大宰府倭军便是迅速进入到趁势掩杀的环节。
一连四胜之后,走在最后的萨摩国与大隅国军队见势不妙,则直接干净利落地各送来一份降表后,便立即打道回府了。
整个九州平叛战争进行了四天都不到。
看着岛上的麻烦事基本被搞定,秦刚与林剑经过商量之后决定:直接委任李俊留在大宰港,作为流求驻大宰府总督,再留给他本岛舰队的两艘战舰与一艘辅船,一百六十人神蛟兵,另外加上参与过平叛战的一百飞虎兵,共计二百六十人,作为在大宰府这里的驻军。
临行前,秦刚对李俊进行了详细地交待:“我对流求军的作战能力不担心,而在港口你则尽快督促藤原给你派出人手把城墙修建好,这样,港口就相当于是一座最坚固的堡垒,这既是我流求掌控大宰府的重要据点,更是控制整个九州岛的核心之所在,你须得用心经营。”
“主公交待给属下如此重大职责,李俊当殚精竭虑、粉身以报。”
“用心即可。”秦刚拍拍李俊的肩膀,继续叮嘱道:“留在倭国,若遇上地方上的反叛、或者攻击什么的,我倒是不会担心你们。因为,你们的火炮炮弹汾碎一切可能到来的攻击与反抗。但是你们所有留在这里的人,须得小心防备倭人的糖衣炮弹!”
“糖衣炮弹?此为何物?”李俊听着有点不解。
“倭人有三大特点,第一畏强,只要你比他强大得多,他就低头伏小,也就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样子;第二则是善忍,倭人非常会伪装,在自己没有感到足够有能力反抗之前,他们会一直隐忍着并积蓄实力,以等待合适的时机;第三就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倭人非常阴险并有野心,无论是他们低头伏小也好、隐忍等待也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实现强大的霸权。”秦刚言之凿凿地讲着,听得林剑及李俊等人的面色一片凝重,“他们现在的确是造不出我们的钢铁炮弹与火炮,但是他们却会使用另一种的炮弹,也就是会用各种甜言蜜语、各种讨好手段向你们恭维,并反复麻痹你们,以让你们对他失去防备之心,所以,这些行动从表面上看起来,会非常地甜蜜,会让你感觉不到危险,但它们的实质依旧还是炮弹,这些涂了蜜糖的炮弹同样会打死、打伤我们的人!”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属下受教匪浅!如此说来,这些倭人不可轻视。”李俊赶紧拜服。
“光说空的没用。讲几点具体的,这糖衣炮弹最主要的就属两种,一是钱,一是色!”秦刚直接说了下去,“先说钱,为了防范倭人对我军士兵行贿。我决定,凡是驻守九州岛的流求士兵全部双倍军饷,按时发放;在此所有的立功嘉奖,也同样是加倍兑现。然后,来九州岛的流求士兵最多只允许停留三年,时间满后,一律回流求换防,驻防期间如无过错,回去将再有奖励。但是,驻守九州的士兵将严令禁止与倭人有任何经济利益上的往来。一经违反,军法从事!”
秦刚这是准备在九州岛这里的驻军中实行“高薪养廉”,严防被当地腐蚀的可能性。
而这对于李俊的管理工作,自然也是大好的消息:双饷的诱惑自然极大地提升了士兵的忠心度与遵守纪律的可能性,加高了军饷之后,也为更严厉的惩罚力度奠定了基础。
“然后就是色:这倭女中多有秀色之人,而且她们也比倭国男人更容易崇拜强者。军中儿郎多有血气方刚之辈,对于此事,我不会禁止,但必须在今天就定立下严格的规范:第一,倭女可娶,但必须明媒正娶,严禁私通,违者罚除军籍,逐回流求;第二,我流求士兵如果要想娶倭女,必须要求该女子学宋语,改宋服,丈夫满期回流求时也必须一同回,不得滞留倭国,违者同样军法从事;第三,倭女平时严禁进入港口区域及府城驻军营地。”
李俊听得明白,秦刚的这三条规定并非是限制流求兵在当地的正常娶妻需求,而是抢先有意识地先行斩断倭人指望通过女色渗透并同化自己人的可能,而且这些规范既有了人性化的事前考虑,也的确极具有效的约束性与可执行性,他立刻尽数应下。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秦刚对林剑说道:“这次我原计划只是去流求看看,现在却因这倭国之事,在这里耽搁了不少天,时间也比较长了。所以我得从这里直接回沧州去。九州岛之事,驻军方面的尽可以交给李俊,但是此后却还要有两件重要之事,你回流求后,须得叫宫司监尽快安排。”
林剑立即表示听从指示。
“第一件事,丰前国那边有不少的硫磺矿,这次丰前投降的时候,就已经叫他们在投降书里将这个矿划为流求资产了。这次不是先抓了一些海盗俘虏,还有平定叛乱时又抓到了不少五国的降兵,必须要区分出他们与主动投降我们人倭兵的区别。所以,这些人不会让他们白吃饭,就全部都押过去开采硫磺矿,以后我们的火药需求量会很大,而这个矿里的硫磺也算是能够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其实,此时大宋在与倭国的通商中已经开始大量采购硫磺。相对来说,大宋由于是朝廷采购,每次的采购量都相当地大,一般都是从其本州那里进货。而九州这里的中小产量的硫磺矿被流求垄断也不会引起任何地方的注意。
“第二件事,就是这九州岛上应该有银矿,所以得让宫司监派些有经验的寻矿师过来。”
听了秦刚如此说了之后,林剑这明白为何这些要花这么大的精力来控制九州岛,他说:“我就知道主公从来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既然这倭国的九州岛又有硫磺矿、还会有银矿,再加上接下来的商贸生意,现在来看,控制好这里,怎么着都值了!”
“九州便就是倭国生意的最佳中转地,不管是去高丽、还是去沧州,都十分地方便。我已经让胡衍从西北赶回来,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此后这里的事情会分成两大块,商贸矿产方面就陆续转交给他,军事上的还是北洋舰队的要上心。这边剩下来的事情安排就先交给你了,明天安排一条辅船送我回沧州就行。”
九州岛此行,既是意外,却也在整体布局规划之下,原本秦刚考虑过,针对倭国的全面进攻着实难度有点偏大,但是如这次这样,以并不露骨的方式,控制住九州岛,以确保当前与高丽、渤海、甚至与辽人的相关贸易线路安全,的确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至于藤原家隆,此前的对战,已经彻底打光了他的所有锐气。
像他这样的倭人,就如同今天在街上看起来非常嚣张跋扈的小混混,光着膀子在横冲直撞,并不时地嚷嚷着:
“谁敢惹我?谁敢惹我?”
而这时,一旦出来一个比他体格还健壮、行事更霸道的黑道大哥,并将他狠狠地修理一次后,他并不会简单地变成小绵羊,只是一面成为黑道大哥最忠实的小弟,一面更加嚣张地对着大街上的其他人叫喊:
“谁敢惹我和我大哥?谁敢惹我和我大哥?”
秦刚回程,藤原家隆非要送来四名武士与四名倭女要求跟随服侍。
秦刚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跪在他跟前的四男四女,稍稍想了想便说:“四名武士便跟我走吧,只是关于倭女,我刚颁布了军令,绝不可自己带头违反,宰帅还是带回去吧,今后我流求军中士兵若有违反,自有军法严惩!”
见秦刚说得严厉,藤原家隆暗自心惊,便知其军法执行的严厉,自是记下,不敢再想。
因为是冬天,渤海内海开始有了冰冻,秦刚等人便选在登州提前上岸。
自登州转陆路到达沧州之后,随秦刚而来的四名倭国武士便惊呆了,他们原本认为,可以效忠带有宋人血统的流求新家主就相当荣耀了,现在发现家主居然还是大宋的地方高官,一时间,便觉得自己遥在大海东边的家里祖坟上面青烟冲天,恍恍间如在梦中一般。
进而痛哭流涕地向秦刚表示,他们必将成为他手下绝对忠实无比的奴仆。
两天后,沧州城外。
一支马队正风尘仆仆地赶来,在望见城门之后,终于勒马停下。虽然一行四人,却有八匹在内地难得见到的雄骏战马,应该是他们一路上不断换骑,加急赶至这里的。
有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领头的一位年纪不大的青年,只见他目光沉稳,虽因一路的寒风吹得面颊略青,但眉宇间露出的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神态。
“这就是沧州,我终于来了!”青年口中自语道。
他正是从西北秦州日夜兼程而来的胡衍。
胡衍对于这次再回秦刚身边充满了自己特别的期待,实在是由于他这几年里自我认知的不断改变。
自从在高邮跟着秦刚做事以来,胡衍一直自我感觉不错,私下里也常以自己是秦刚最亲近的兄弟而自居。以至于他在神居村及水寨时,还有点不太满意赵驷在某些事情上超越他的权力。不过好在赵驷不会在这些问题上计较,而且很快他也就先去了京城。
此后在京城里的历练,的确也让胡衍成长了不少。尤其是秦刚去了处州之后的那段时间,他在京城里做生意也能独挡一面,秦湛与李禠也多对他多有尊敬,与赵子裪的相互合作更是让他的自信心膨胀了不少,并且开始沉浸在了“京城成功商人”的虚幻自我认知中。
直到去了西北,在保安城被秦刚的那次痛骂之后,他才突然发现:
首先,在京城的时间大多数被他浪费掉了,之所以被人追捧,也只是因为做着大哥留给他的几桩热门生意而已。那一夜,他极其痛苦又明白地发现:如果一旦被大哥所抛弃,他最多只能去做个不入流的小商人而已。
其次,这些年他以为自己的进步,却只是浮于表面的那些见识,本质却是毫无用处的自我享受等陋习。反观大哥一日不见却刮目相看的官职、能力与眼光的变化,他与秦刚之间的差距不是缩小,而是惊人地放大;
再者,就算是本来认为自己应该是“秦刚最亲近的兄弟”这点,不仅在与赵驷的对比中感到岌岌可危,甚至看看新近投靠的黄友、李纲等,都感觉不太有优势了。
痛定思痛,胡衍的这次反思让他的认错之举无比诚心。
自那以后,胡衍总算是收起了自己的骄傲之心、低下了自己不务实事的头,却是尽心尽力地在西北之地,重新开始了自己学做事、学本事、学实事的历程。
应该说,这也是之后他终于还是将那里的诸多生意一一做起,又做到了商行行首的位置。最终能够在朝廷发兵拿下青唐的一战中立下了自己的功绩的重要原因。
从高邮去京城两年,从京城去西北又是两年,此时,再次来到沧州城下的胡衍,便在这城门口的一刹那间,脑海中迅速回过了如此之多的复杂念头。
“掌柜的,我们该进城了!”身边的钱贵提醒他。
“对!下马进城!”
秦刚回来没多久,就见到了及时赶到的胡衍,自然大为高兴:“原想着你们可能要到年后才能到,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驷哥到了秦州后,身体已无大碍,正好婉妹子又来了可以更细致地照顾他。我一听说大哥这里需要我,就用最快的速度交接完西北的生意,也亏得我们有西北最好的骏马、我们四个人,都是一人双马,来得自然快多了!”
秦刚看着胡衍此时明显成熟稳重了许多的脸庞,点点头道:“衍哥这两年在西北还是历练出来了啊!之前的青唐之战,不管是邸报上的通报,还是章老经略专门写给我的信里,都是对你多有夸赞,衍哥这次的功劳,可算是立得不小啊!”
胡衍听得秦刚的肯定,心里自然开心,口头却说:“都是牢记着大哥的教诲,顺势想了一些与后勤保障相关的点子,却是比不上驷哥的一战定乾坤啊!”
“后勤未必是小事,又是繁杂又有挑战,说明你的眼光与做事手段,都还是锻炼出水平了!所以现在沧州这边的事情,盘子变大了、关系变复杂了,我左右想想,也只有把你叫过来才能帮得上我!”
听得秦刚说得如此郑重,胡衍的脸上都兴奋起来了:“不瞒大哥说,我在西北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做事不够好,上不得大哥的法眼呢?”
“哈哈!想歪了!”秦刚拍拍胡衍的肩膀,“我是哪里事情重要才会想着把你放哪里。此前西北的事不能放松,你在那里让我放心。现在沧州这里紧起来了,自然又得把你叫回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