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的脸色全变了，笑容凝固，一时厅内气氛沉重。
这话挑明到这个份上，如果再装糊涂就明摆着和太后唱反调了，但如果要拿出财宝，张家人是真的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同样的欺君。
清瑶见他们都低了头不说话，笑容渐渐收去，眼睛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萧毅身上。
如果他拥有承琪的记忆，是不是知道财宝在哪里？
张老二的目光也移到萧毅身上，他问过自己想不想知道财宝的位置，说不准他还真的知道呢。
萧毅微微摇头。
他不确定。
他在祠堂见到壁画的时候，记忆涌上脑海。
喜儿拿过和这幅壁画一样的帛画给他，上面标着人名和地名。
神湖底下没有财宝，他不知道财宝会在哪里？
颍瑷房中的字条，小昭怀里的信，林飞儿裹胸中的纸，所写的都是一样的内容，这个会不会是一个重要的地点？这个地方在哪里？地下又有什么？
萧毅不想现在就讲，讲了也说不明白，他只摇头，见清瑶露出失望的眼神，他扭转头避开。
谁也不说话。
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间，张家老三开口道：“太后远道而来定是累了，要不先用膳，休息之后再做商议？”
清瑶点头同意。
众人移步到餐厅，桌上已经摆了满满的菜。
张家老二请清瑶和萧毅坐下后，陪在下首，指着桌上的菜道：“这些都是我们山里的土产，荤的素的，味道不知道合不合太后口味，但都新鲜。”
清瑶由絮儿夹了菜喂了，点头称赞：“味道不错。”
她之所以拿出太后的做派，就是要给张家人看皇家的威仪。
只有震慑住他们才能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取得先机。
张家几个老人见太后如此，果然震惊，瞟了眼琪三公子，见他表情严肃端坐着不动筷，吓得他们也不敢动筷。
“都吃啊，这么多菜，大家若不吃多浪费呢。”清瑶笑着吩咐。
大家才拘谨地动了筷子。
“这是什么肉？又嫩又香。”
“回太后，这是山狍子肉，这附近山上打的。”张老三回答，又指着边上的一盅汤道：“这是山里的锦鸡煲的汤，鲜呢。”
絮儿拿勺给清瑶盛了，喂她喝了，清瑶赞许地笑着：“这些山珍不到这里来宫中哪里能吃到啊，真是口福。”
清瑶连吃了几道菜，都是赞许，气氛终于稍微缓和了些。
大家小心翼翼地吃了这顿饭，张家把最好的上房拿出来给清瑶住了。
这房间早几天就布置好，集中了整个古堡中最好的东西，清瑶望着房间，才知张家根本不如外面所传的那样富有。
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财宝带来的财富，相反的，财宝给他们的，只有不安与动荡。
一百年来，无数人深入丛林与群山寻找他们，用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
自古以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有着财宝，才招致杀身之祸。
玉奴的祖父被神君害死，张家老大也是如此。还有无数个之前来过以及正在前来的寻宝人，有多少人为了这些财宝失了性命？
但又有谁真正知道，所谓的财宝到底有多少，到底在哪里？
把萧毅、顾加笑以及罗军叫进房里，清瑶细细询问萧毅他们这几天在张家的情形。
顾加笑讲了张家人开始如何绑了他们，后来又服软善待，他们近几日和张家人一起吃饭、劳作。
“看来张家人的确不知财宝在何处。”末了顾加笑道。
罗军也道：“祠堂里有一幅壁画，当年公子以为那是藏宝图，还听闻财宝在神湖底下，我们去了，但湖水有毒，而且后来说是湖底下没有财宝。”
清瑶问他们：“如果张家人拒不肯交出财宝，以你们的力量能强取吗？”
顾加笑望了望他们三人，沉思道：“如果太后硬要用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一战。”
跟着萧毅进张家的只有顾加笑和贵州布政使司府的几名官差，石彪他们并没有入堡，而是在山上潜伏着。
陈兴和周全、滕学清也已经到了陈布镇，离此二十里，只需翻座山就可以到达。
黑燕子应该也会前来，加上清瑶的侍卫队，还有萧毅功夫不弱，硬要打，也未必不能胜。
“只是……非得硬来吗？”顾加笑问，与张家人这几天的接触，他和萧毅一样，觉得他们纯朴天真，并非恶人。
何况堡中还有很多妇孺老人。
“朝廷没有退路了。你们想，哀家都来了，如果还拿不到财宝，那只能动用军队了。”清瑶皱眉道：“一旦撕破脸，我们这群人能不能出去就是个问题，他们会捉了我们与朝廷谈条件的。”
“这么危险，太后你还来？”萧毅忍不住说话，他来也就罢了，清瑶还送上了门。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清瑶看向他：“有些事必须要做，因为我的身份，只要我是天下人的太后，我就得来。”
“你们……都这样吗？”萧毅喃喃地问，他还是想不通。
清瑶问他：“你觉得应该哪样呢？”
萧毅无法回答，他想说如果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但知道清瑶一定会反驳他。
“这世上一定有些什么比命更重要吧？”萧毅抬眼望着清瑶，她冲他笑：“是的，有远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将来你会懂的。”
顾加笑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我是觉得张家人真的不知道财宝在哪里，所以逼他们也没有用。”
罗军冷冷地道：“那就把他们都迁走，官府进来挖山，我就不信把山挖空还找不到。”
“如果财宝根本就不在这里呢？迁走他们或者挖空了山都没有用。”萧毅突然道，大家把目光转向他：“公子为何这么说？”
清瑶问他：“你是记起了什么吗？”
萧毅沉思着：“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我一直在想，这山路这么难走，百年前恐怕比现在更难。张家人带着财宝他们是怎么走进来的？从吴郡到这里，好几千里，一路上就不被人抢？不被人偷？”
见众人听了也都在沉思，萧毅继续讲：“即使没有人偷抢，他们要走到这里面来也太难了。财宝到底有多少？张家古堡有财宝，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不可能吧？”罗军不信，顾加笑也不信。一百年来这个说法已经深深地植入到大家的脑中。
萧毅摇头：“我不是说没有张家财宝，而是觉得财宝可能不在这里。曹操怕人盗他墓，搞了很多的疑冢，那他们到这里来说财宝在这里，会不会也是故布疑云，让人找不到财宝真正的埋藏地方？”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间大家没回过神，过了会清瑶问：“玉奴的祖父被紫星教所骗，告诉了财宝的位置，他们不是也准备来张家拿宝的吗？”
“如果当时只有张老祖和神君、颍瑷三人知道这件事，另两个人已死，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只有颍瑷，那么神君骗取张家财宝的位置最有可能就是颍瑷传了来的。”
萧毅顿了一下：“有没有可能，这本身也是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