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谢家门口,三人下车,晨夕直接去谢家老太爷的院子取东西,谢珩则领着傅青鱼去了四方院。
“要做什么?”傅青鱼跟着谢珩进屋。
“沐浴更衣。”谢珩招手唤来院中伺候的小厮,“准备沐浴的热水,另外让厨房准备两道吃食送过来,动作快些。”
小厮领命下去办事,傅青鱼的目光在屋中寻了一圈,走去软塌坐下,“大人,你沐浴更衣,我在此等你。”
傅青鱼知道谢珩是矜贵人,从碧栖宫一路回来,即便全程都坐在马车里归家沐浴更衣也很正常。
“你同我进来。”谢珩上前牵起傅青鱼的手便拉着人进了内室。
傅青鱼脑中的思想瞬间有点脱轨,“大人,伺候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们……”
谢珩松开傅青鱼的手瞥她一眼,“我们如何?”
“那什么……”傅青鱼的手指对了对,“不合适。”
谢珩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叠在一起,轻轻的在傅青鱼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便是你想,现在也不行,时间太晚不合适。”
“什么时间太晚?”傅青鱼摸摸脑门不解。
“自是见长辈。”谢珩拉开衣柜的大门,取了几身衣裳出来,“阿鱼,你看看,我一会儿穿哪身衣裳合适?”
“以大人的模样和身形,穿哪一套都是好看的。”傅青鱼走上前,“不是大人,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带你见长辈的?”
谢珩一笑,“你给的那般明显的提示,若我还猜不到岂不是枉费你的一番苦心?”
傅青鱼撇嘴,“那你猜到的未免也有些太快了。而且,你都不惊讶吗?”
谢珩看傅青鱼的神色,将手中提着的衣裳放到凳子上,将她拉到身前揽入怀中,“比起惊讶,我更高兴你的至亲之人尚在人世。”
傅青鱼的心尖颤了颤,抬头看谢珩。
谢珩低头与她抵了抵鼻尖,“替我选一身衣裳?”
“就那套墨色的吧。”傅青鱼踮起脚尖在谢珩的唇上亲了亲,“比起将时间浪费在选衣裳上,我们不如抓紧时间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招我!”谢珩眸色深下去,低头咬在傅青鱼的唇上,转身合上衣柜门将她抵在衣柜上吻了上去。
傅青鱼抬手环住谢珩的脖颈,昂首回应这个亲吻。
送热水的小厮听到内室的动静,懂事的退出去候在门口等着。
过了许久,谢珩一人出了内室,“将热水送进来。”
小厮将早已经换过的热水送进屋,顺便招呼着人抬了浴桶进屋。
所有下人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做事,热水一桶一桶的提起屋内,将沐浴的水准备够了之后便低头退出去,并将房门一并带上。
谢珩撩起床帐,戳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阿鱼,沐浴了。”
傅青鱼从被窝里露出脑袋,控诉的瞪谢珩,“你说时间紧来不及了的。”
“嗯。”谢珩见傅青鱼不愿意出被窝,索性打横连人带被子一并抱起来。
傅青鱼惊呼一声,从被子里伸出双手环住谢珩的脖子继续控诉,“我只是想亲一亲。”
“我也只想亲一亲。”谢珩一开始确实也只想亲一亲,毕竟时间紧,他又惦记着傅青鱼尚未用晚饭,便想着让她先吃口热饭再出门,只是有些事情开了头便很难及时止住,更何况傅青鱼还故意撩拨他。
昨夜便憋了浴火,哪里能经得住她这般撩拨,事情自然也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傅青鱼撇嘴,谢珩掀开被子将她放入冒着热气的浴桶中,“一会儿我让人将饭菜装起来带上马车。”
“哼!”傅青鱼翻身趴到浴桶上。
谢珩眼中划过笑意,伸手环过傅青鱼的腰肢将人捞进怀里替她清洗,“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这话听着太过耳熟,已经毫无可信度。”
谢珩闷笑,“那要如何阿鱼才肯信我?”
傅青鱼转过身面对谢珩,“洪正的案子我们基本已经查清了,也有证据证明林博明和林轩父子便是凶手。我知你当初将这个案子交给我主理的原因是因为我刚上任大理寺推官,想助我站稳脚跟。凶手我抓,但功劳也不能全都归到我头上。”
谢珩不说话,只看着傅青鱼,等她接着说。
傅青鱼道:“我只抓杀死洪正的凶手,至于有关他们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线索由你交给皇上。”
谢珩略微挑眉,“阿鱼,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傅青鱼不回答这个问题,“你听我的便是。”
谢珩想了想道:“皇上感念姜大人年龄大了,不宜舟车劳顿,此次便未让姜大人一并伴驾前往碧栖宫。是不是姜大人与你说了什么?”
傅青鱼皱眉,“你到底按不按照我说的这般做?”
谢珩叹气,“阿鱼,你为我谋划我自是开心,但我已不想当大理寺卿了。”
“为何?”傅青鱼不解。
“大理寺所能涉及之事不过是案子,我现在不宜在这些事上浪费精力与时间。”谢珩取了旁边的帕子过来,抬了抬傅青鱼的手臂,“起身。”
傅青鱼踩着脚凳出了浴桶,谢珩也跟着出来,用帕子替她擦了身上的水,才擦自己。
两人穿上里衣,谢珩将裙衫送到傅青鱼手中才又接着说:“如今的朝廷是何情况你也清楚,我若继续待在大理寺,未来便有许多事都不可掌控。”
“世家权大,皇权薄弱。但这几次皇上与太后和云相的博弈中皆是皇上占了上风,你可知如此说明了什么?”
“皇上不会允许世家权力继续扩大,一旦皇上斗倒了太后和云相,必然会大势打压世权,届时除了云家一党外,谢家只怕会是被打压的第二个。”
傅青鱼一点就透,“所以你想在皇权还未真正能主宰一切的时候,先走上真正有权力的位置。届时皇上便是想动谢家,也要顾忌你与谢老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
“只要谢家到时不像云家那般结党营私,再加上有大长公主在,皇上便不会轻易动谢家。”
谢珩穿上外袍,整理衣襟好衣襟闻言一笑,“要在朝中经营,便没有人能做到不结党。便是磊落如杜首辅,依旧有许多朝中大臣以他马首是瞻。”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官场便是如此,皇上用人更是如此。”
“为官者不分好坏,只要做事实,能为皇上所用,那便是皇上眼中的好官。”
傅青鱼皱眉,“你原先之所以入大理寺,便是不想搅入这样的官场,如今……”
“今时已不同往日。”谢珩取了帕子替傅青鱼擦了头发,“暂且不提这些,你将头发扎上,我们出发了。”
傅青鱼有些难过,即便谢珩此举不全是为了她,其中必然也有她的原因。
比起看着谢珩成为权臣,傅青鱼更愿意谢珩留在大理寺,甚至什么都不做,便只在竹屋中写写字画些画读读书也很好。
傅青鱼心中有些郁闷,以至于上了马车看着谢珩从食盒中拿出来还冒着热气的美食也没有一点食欲。
谢珩递了筷子到傅青鱼的手中,傅青鱼捏着筷子却未动。
谢珩无声的叹口气,“心疼我?”
傅青鱼抬眼瞥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我觉得你便是在村中当个教书的先生也比当什么权臣更快活。”
“自己快活固然好,但人生来若无能干,简单一生便也罢了。可既有能力,又恰逢如此世道还要装聋作哑,岂不是良心难安?”谢珩安慰傅青鱼,“你当初见了我院子的名字不是也说过我心系黎民百姓,注定是要当个好官的吗?”
“那不一样。愿意和被迫是两个不用的概念。”傅青鱼皱眉。
“阿鱼,我做如此决定也是出于我愿意,而非被迫。”谢珩说着又是一笑,“有朝一日你重回蒙北,成为大离对抗狼塞的利器,我总要有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才是。而且我希望有朝一日军中需要军饷物资时,不必再到处伏低做小。”
“军中将士有饭可以吃,有暖和的冬衣可以穿。他们的家中有保障,他们可放心在阵前厮杀,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傅青鱼喉头有些发紧,她哪里听不出谢珩的这些考量,“所以你想去户部?”
“不止户部,还有内阁。”谢珩夹了菜放到傅青鱼的碗中,“不过此事除了你之外,我尚且未对第二个人说过,便是祖父也不知道。”
“意已决?”傅青鱼问。
谢珩点头,“另外有关洪正与林博明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所有线索,我的建议是暂时隐藏,以免打草惊蛇。”
傅青鱼原本确实没有打算在结案时将这些线索牵扯出来,她要的是顺着这条线抓出藏在幕后的那人。
但事关谢珩的前途,更何况谢珩之所以丢掉大理寺卿一职原本也是因为她。
傅青鱼这才想着让谢珩去皇上面前揭露这个组织的存在,以此立功,好让皇上重新考虑让他在姜范告老还乡之后接任大理寺卿之位。
只是如今谢珩对未来仕途的谋划并不在大理寺,而且十分的坚定,那这条线索确实可疑暂时隐瞒不报了。
“好。”傅青鱼颔首同意,顿了一下才又道:“在林博明生辰宴之前,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傅青鱼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知你有能力,但官场如战场,并且还全是暗箭。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是算无遗策之人也有算漏的时候。你是人不是神,也并非铜墙铁壁,我担心……”
谢珩握住傅青鱼的手,打断她的话,“我虽不是铜墙铁壁,但我有傅小将军。任他刀枪剑戟,傅小将军定能护的住我。”
傅青鱼被这个马屁拍的身心舒爽,瞥了谢珩一眼,笑了。
看着傅青鱼露出笑容,谢珩这才用手指点点她的手背,“吃饭,一会儿都该到了。”
傅青鱼这才端起碗吃饭,“你不吃点?”
“回城的路上用过一些点心,现下不饿。”食盒中的碗筷倒是备了两副,谢珩只拿了筷子给傅青鱼夹菜,自己并未吃。
傅青鱼挑眉,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某件事。
“大人,你莫不是紧张了?”傅青鱼捧着碗,左右上下的打量谢珩,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了,十分的幸灾乐祸。
谢珩放下筷子,十分无奈的看她,“你与其这么笑话我,倒不如多与我说说该注意什么,以免到时岳母看我不满意棒打鸳鸯。”
“你若是上门便叫岳母,我阿娘能直接拿棍子将你打出门。”
“我私下与你这般说,见了岳母自是要改口的。”谢珩踹了一下傅青鱼的脚踝,“别只顾着笑,快同我说说岳母的喜恶。”
“我阿娘人很好的。”傅青鱼放下碗开始跟谢珩说起秦谨鹞。
秦家并非武将之家,但秦谨鹞偏偏喜欢苗刀,当初秦谨鹞还是女郎之时,在中都一众喜欢武艺的女郎之中也算打遍天下无敌手。
直到遇见霍茵茵。
两人年龄相差甚多,却不打不相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秦谨鹞嫁去了蒙北,霍茵茵带着亲妹妹离家投军,两人有好几年未曾取得联系,直到霍茵茵在东域已经闯出了名堂,秦谨鹞才知道霍茵茵竟女扮男装投军。
当年乾元帝知道霍茵茵女扮男装参军并非不治罪,而是感念霍家忠君,加之蒙北王上书力保,这才免了霍茵茵的欺君之罪。
秦谨鹞当时便带着几岁大的傅青鱼马不停蹄的赶去东域探望霍茵茵,傅青鱼这才因此拜了霍茵茵为师。
“大人,傅姐姐,到了。”晨夕停下马车提醒。
傅青鱼收住话头,“大人,阿娘心疼我小时吃苦,一向都顺着我,凡是我喜欢的,阿娘都不会反对,你不必过于紧张,自然些便好。”
“那你可有替我说些好话?”
谢珩撩起马车帘子,傅青鱼躬身出了马车,回头对他一笑,“说什么好话呢?”
“大人,自信些。只要你这张脸未毁容,便是往那儿一站便叫女子讨厌不起来的。”
谢珩跟着躬身出了马车,无奈的瞥傅青鱼一眼,“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只好颜色,那纷争都可少许多了。”
晨夕摆了脚凳,傅青鱼先踩着脚凳下马车,回身朝谢珩伸手。
谢珩一笑,握住傅青鱼伸来的手缓步下车。
秦谨鹞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掩嘴呀了一声。
“阿鱼没有吹牛,她喜欢的人当真生的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