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嬷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耳房走。
南山轻呼了一口气,提着裙子上了王氏院门口的小台阶。
推门进去,房中灯火通明,一杯花茶散落在地上,水渍溅开,茶杯碎片零零散散地躺在水渍上。
像是刚发了火的。
床榻上病歪歪地倚着怒目而视的王氏。
“你还知道回来?”南山甫一进门,王氏便开口了。
“母亲为何动气?”南山也不回答,同样问了一个问题,毕竟她被流言所伤的这些年,可从未见她为自己的冤情动过气。
“我为何动气?我教你的礼义廉耻你忘得精光,现在好了,被你父亲看见在家门口私相授受,你还有脸进门?”
“早知道就不养你这么大给我丢人了,小时候就把你掐死。”王氏伸着手指着南山,喘着气,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那母亲为何没有把我掐死呢?”南山目光森冷,直直地望向王氏,“是因为把我掐死了,南山云不会原谅你吗?”
是因为把她掐死了,南山府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她王氏没保住,说不定会被忘恩负义的南山云扫地出门吧?
当然,她确实没保住南山府的第一个孩子,只是拿她充了数罢了。
“你!”王氏一只手抓着床沿,指甲紧紧地扣住,仿佛要把床抠出个洞来,“你如此不孝!是想着攀上高枝把我甩开?”
“呵。”南山冷笑,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身世,只以为是自己攀上了什么高门大户,“母亲如此说,那便是吧。”
当初李西元被南山惜撬走,王氏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过问的。
如今看着自己的追求者把她送回来,还似乎是宫里的贵人,她就急了?
是啊,即便不是宫中的贵人,那也是贵人青睐的高官或者新贵,不然怎么会在宫宴上就把她请了去呢?
“宫中贵人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快快断了,母亲给你找一个地位相当的读书人家便罢了。”王氏见孝道压不住她,便咳嗽一声,语气软了下来。
“母亲既知道贵人不好相与,又怎是女儿说断就断得了的。”南山盈盈而立,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那不得了的“贵人”,她志在必得一样。
王氏看她神情默然,心道这多年的规训终是没有成功,果然是外面捡来的野孩子,一点也养不熟。
她更怕的是南山攀了高枝,一朝得势,要将之前的流言查个底掉,那流言,她也推波助澜过,那是因为她看着她逐渐长开的脸,知她将来比不是池中之物,才想着污了她清誉。
说到底,那知府家的李公子,终究是门第高了一些。
若她攀上了贵人,查出了什么而不依不饶,说不定能查出自己当年偷了过路旅人的婴孩。
王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山:“我定不让你得逞。”
南山掀起眼皮看着面前这个咬着牙的“母亲”:“我也定不会让你失望。”
“王氏,我叫你一声母亲,是给你面子,不要觉得我南山幽还如从前那般,任你揉圆搓扁也不吱声。”
南山说完,便走了出来,将房门关上,留王氏在房中捶床咒骂。
南山去耳房告知了一声翠嬷嬷,便径直回了自己房中。
黑暗中,王氏盯着床顶,咬着牙喃喃道:“南山幽,你既这么喜欢攀附权贵,那就让他等吧。”
守孝三年,还有男人愿意等吗?
——
后半夜,中秋的月儿像银盘一样挂在夜幕中,衬着南山府主院熊熊的火光。
“走水啦!走水啦!”急促的声音想起,仆人们都被叫起来,来王氏的院子灭火。
这一晚,南山府上大半的家奴都在灭火。
听到外面的声音,南山穿好衣服出去,只见仆从们往这边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提了一个木桶,陆续将桶中的水泼进大火中。
火灭了,王氏的院子里漆黑一片。
不一会儿,仆人从王氏的房间里跑出来:“尸......尸体!”
“我看看。”南山跑进去,她太怕翠嬷嬷在里面了。
拨开众人,一具瘦小的尸体出现在眼前,这尸体和王氏的体型差不多,但是从颅骨和依稀可以分辨的脚掌骨架的大小来看,似乎不像是王氏的尸体。
南山走上前,蹲下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尸体,她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生前的样子了。
“嗡!”一直小虫子突然从尸体的鼻腔中飞出来,直冲进南山的鼻腔。
“啊!”南山被这冲击力撞倒在地。
“大小姐!”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南山晃晃脑袋,眨了眨眼睛,见面前的人是翠嬷嬷,忽而松了一大口气:“嬷嬷没事吧?”南山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大小姐,我刚才正在小厨房给夫人熬安神汤,没想到就着火了。”翠嬷嬷指着院子门口掉在地上的安神汤汤碗。
南山紧了紧她的手:“幸好你没事。”过两天小梁就要休沐回府,如果她有什么事,南山不知道如何向那孩子交代。
“大小姐呢?怎么突然摔倒了?”翠嬷嬷关切地检查着南山撑过地面的手掌,用帕子仔细擦拭着。
“没事,刚才风吹起来一股灰尘,迷了眼睛了。”南山道。
那虫子一进自己的鼻腔,就被归墟里的大蛊虫给吞了,她想,这是王氏留的后手吧。应该是那只她一直用血亲自喂养的蛊虫。
可惜,她的蛊虫对她没什么用。
“大小姐!大小姐!”二姨娘拉着南山婉急匆匆地跑来,“你没事吧?”
“没事,火已经灭了。”南山迎上去,一抬头,看见慢悠悠走进来的南山云。
南山拉过翠嬷嬷的手,对二姨娘说:“姨娘,麻烦先把翠嬷嬷和阿春带去你的院子暂住,我和父亲有话说。”
“好,说完话你就来我这休息啊。”二姨娘说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怎么回事?”南山云见他一来,仆从和许久未见的二姨娘都被南山打发走了,心里莫名有一股无名之火,他竟不知道这院子里是她南山幽说了算了?因此说话也很不耐烦。
“我是想问问,如果您的正妻跑了,这对外该怎么说?”南山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