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又临近过年，不想张父来电话说大堂伯去世，能早点回家就早点回来，堂伯的葬礼尽量要参加。
听闻消息，张万牛连忙收拾行李带着阿紫和儿子连夜赶路回家；路上和阿紫聊起大堂伯往事感慨万千！
大堂伯的父亲和张万牛的爷爷是亲兄弟，大堂伯父亲是老大，张万牛爷爷是老三，二爷爷很小就被送人，解放后也曾联系，但总因路途遥远慢慢就不再往来。大伯父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自小家贫，其父母生育多个子女，只有他一个养大了，其它的要么饿死要么病死；十六岁时其母亲就因病无钱医治而死去，父子俩生存艰难，后来通过媒人介绍大堂伯和其父亲爷俩到离张家有十多里的李家做上门女婿；其后母虽新死了丈夫但正好有个和他同龄的女儿。不久后，为了节约彩礼，大堂伯和其后母的女儿也结为夫妻。
两对夫妻虽然艰苦，过着面对黄土背朝天的最普通农民生活，但总算熬过了大乱世，解放初期的大建设，以及其后的各种运动，因为出身好日子虽然清苦也没有经过多少波折。
改革开放后分田到户各种政策的开始实施，大堂伯的日子逐渐好起来，两个儿子也盖了新房，几个女儿也成家立业了；可好景不长，随着人口的报复性大涨，农村土地开始紧张，于是李家人开始觊觎大堂伯的宅基地和分到的田地和山；各种明的暗的手段展开驱赶；眼看就可以收获的庄稼一夜之间全给人毁了，养的鸡也被人毒死了一大批，大堂哥气不过，就报了警，警察抓了四个破坏的小青年，关了几个月，赔了一些钱；可他们的日子更孤立了，就连大伯母的堂兄弟对他们也冷眼相看，不理不睬；小孩在学校也备受欺负；整个李家一百多户人家没有几个搭理他们。
张志成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爸爸，你的大伯母不也姓李，也是李家人吧，怎么就被当作外姓人呢，怎么她还在就被赶呢？”
张万牛道：“在父系社会，女性是没有继承权的，是男人的附属品，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没有父亲或者兄弟的保护，女儿在家族中是没有地位甚至没有立足之地的。”
阿紫抗议道：“这是典型的封建主义余毒，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五常的思想不放，农村这种现象什么时候可以改变呀，看看城市，男女不一样可以继承父母的财产，不一样享有继承权？不一样算传宗接代？国家都宣传生男生女一个样，农村怎么还抱着多子多福没儿子就绝种的观念不放呀？”
张万牛道：“确实是封建主义，但说是余毒就有点不可接受了，中国的封建社会有两千多年吧，资本主义才多少年？社会主义又有多少年？封建社会是有很多问题，资本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都有问题么？而且也不见得比封建社会小比封建社会少比封建社会轻？所以简单的批判宗族观念君臣观念父父子子继承观念是余毒就有点不理智了不科学了，尽管封建主义宗族观念是有很多负面影响，但正面影响更大吧！不然能延续几千年？能稳定发展几千年？资本主义才发展几百年，你看现在多少问题？女权泛滥的后果多危险？自由主义泛滥又多大的危害？“
阿紫不服道：“女权泛滥是什么危险？自由主义怎么就泛滥了？又有什么危害了？”
张万牛道：“你看看韩日的生育率，以及亚太华人圈的生育率，女权泛滥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男人失去了主导权，家庭地位骤降，不婚率离婚率大幅提高，家庭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石，这么多没有家庭的成年人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是危及社会安全的；再往大了讲，如果女人都不结婚不生育，甚至又王国灭种之危呀，你看看现在的欧洲，多少国家的民族成分已经逐步黑化？”
阿紫道：“你呀，还是放着大男子主义不放呀，看不得女人取得更多的权利和自由，更看不得女人不受男人掌控吧？女人不结婚不生育还不是因为男人太弱，娶不起媳妇，养不起娃怎么又怪在女人头上呢？”
张万牛道：“过分吹棒女人，讲女人地位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实际上是害了女人，时间终将证明，没有经济基础的自由就是一杯毒药，而资本主义的社会特性就是每隔若干年就要洗却一批中产阶级，造就大批无产阶级，而这受害最大的将是女人。”
阿紫道:“资本的无情和血腥我也知道，可这不光是女人的问题吧，更不是女权的问题，更多的应该是社会问题。”
张万牛道：“战争伤害最大的是妇女和儿童，经济危机受伤最深的也会是妇女和儿童，因为人性都是自私的，生存危机下，妇女和儿童最容易被抛弃；以农耕为主的封建社会，妇女和儿童会得到更多的保护，至少大部分得到宗族的庇护，宗族文化存在几千年，很多时候甚至高于皇权，宗族体系甚至比官僚体系更靠不可破，这不是简单的封建糟粕，这是一种民族传承。”
阿紫道：“人为的把人人分成三六九等，把妇女沦为男人附属品和生育工具，毫无社会地位；女人长大后必须嫁人成为家族的外人，完全属于男人的从属品，还说不是封建糟粕，国家就应该下大力气整改这种落后的封建风气。”
张万牛道：“整改？你以为国家不想改？可改的了么？教员是从农村出来的，是深知农村问题的，搞过多少运动来改变农村的封建特性？可结果呢？几十年时间就死灰复燃了，以前我们张家村有多少外姓人？200来户就有十几家吧，可现在大部分都被赶走了，面对各种歧视和排挤，哪个外姓人挺的住？熬的下去，因此只要老家还有点关系的，还愿意接受的，都回本家了。”
张志成问道：“怎么那么多外姓人呀？为什么放他们进来呢？”
张万牛道：“以前战争年代，不少男人被征召，打仗的打仗，做工的做工，打仗自然是会死人的，做工么，做的是很苦的苦力活，也很伤身体的，在加上医疗条件不好，所以死亡率较高，于是就有各种再嫁的，可再嫁的话未成年子女要养呀，于是就随父亲或者随母亲一起生活了，改革开放前宗族势力受到打压，随嫁子女很多就随父母扎根了，成了合法的本地人，有的人为了融入本地甚至改了性，从新认了宗，我的大伯父就改性李，也随其妻子认了他们的宗；可他们李家不认可呀，还是认为你们占了他们的地他们的山他们的资源，不认可他们性李，非要排挤他们，赶他们出李家；万不得已，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大伯父一家在我们爷爷们的帮助下就迁回了张家村。”
阿紫道：“以前看白鹿原，看到冷家过的那么卑微，有点不可思议，现在有点明白了，还是因为宗族势力过分强大，一个外姓人想融入太难了，纵然有技术在身，纵然做了那么多善事，纵然很会做人，纵然处处小心，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可还是被排挤被歧视，可见宗族势力，封建主义多么强大！”
张万牛道：“这就是体系的力量，其实从奴隶社会开始宗族势力就是一股强大的势力，是可以以官僚体系抗衡的力量，不，官僚体系也要服从宗族体系，官僚体系不断轮换，不断轮回，但宗族体系几乎没有断层，几千年都没有怎么变过。”
阿紫道：“这个宗族体系是不是就是种子体系？都说什么炎黄子孙，华夏子孙，名门望族，门阀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