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和琪琪都不怕打架。
琪琪是那种不计后果的性格,有人找事了就直接拳头招呼,先出完气再说。
张洁是因为家里的条件确实是一般人比不上,所以在这种天然的优越感驱动下,让她做事也有一点无所顾忌。
但是打陈晓蕊,我觉得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我怕打架,非常怕惹火烧身,在这个遍地都是精英和高官的城市,我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
听张洁说完,琪琪递给张洁一个羊肉串儿,问道:
“小茹,她一直没还手?一直没说话?”
“没还手,但是死鸭子嘴硬,一直在跟我叫横儿。”
“打就打了,看她以后怎么样吧。没事,咱不用怕她!”
张洁把羊肉串儿又放回去,然后喝了一大口酒道:
“我以前没打过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和一个机器人一样,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打下去……”
琪琪拉住张洁的手,轻轻地拍着道:
“过去了,没事了啊……你打的又不重,只要没伤,她告到哪去都不怕!”
“我倒不是怕那个,她随便去哪告,大不了动用我爷爷的关系。”
我们三个人里,琪琪经历这种事最多,对于打人和互殴,她最有发言权,于是我看着她问道:
“琪琪,你说这十来巴掌,外加几脚,是不是最多算同学间的小争执?”
琪琪瞪了我一眼道:
“滚!少说话,怎么哪儿都有你!把你那破音响打开,给我放首歌儿听。”
然后继续轻抚着张洁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茹,你也别怕!我知道你是被刚才自己打人时的状态吓到了,没事啊!生气的时候就会冲动,这很正常,我也和你一样,一生气就控制不住。动手不是第一选择,但是你知道吗,有时候不动手才是错的!咱们不能处处示弱,有时候就要强硬起来,用拳头去说话!”
琪琪的话好像也有道理,但是也好像都不完全对。我想说点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和语言来反驳她。
张洁把刚才琪琪递给她的羊肉串儿拿起来,慢慢地吃着,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姐姐,打人的时候什么想法都没有,但是打完人特别害怕。我不是怕把她打坏,也不是怕她去告我。是怕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自己,觉得自己那一刻的样子好恐怖。”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表达得也很清楚,琪琪听着也是颇有感触。
“别想那么多了,我第一次和人打架,过后也是又后悔又害怕。慢慢地打架打得多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不是咱们想打,是有人逼着咱们动手。赶到那个点儿上了,不动手显得咱们太好欺负。你们都有文化,我不知道这个词儿用在这合适不合适,我觉得很多时候就要做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个词确实用在这种事上不合适,但是我理解琪琪的心情,尤其是每次她替我出头的时候,那种无畏和不屈的样子,都让我感叹和尊敬。
张洁也知道琪琪想表达的意思,反过来拍了拍琪琪的手,强挤出来一丝笑容道:
“姐姐,其实打陈晓蕊这几下,我没什么顾忌。对于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也没什么后怕。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一旦开了头,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会首先想到动手。解决事情有很多办法,动手虽然说是最快消解情绪的手段,但不一定是最管用的方式。”
琪琪看张洁的情绪和状态缓和了很多,笑着又递给张洁一支羊肉串儿,向我招了招手道:
“斌子,拿扑克牌来,咱们玩儿钻套儿游戏,输了的喝酒!”
这个游戏很简单,就是先拿出来两张牌,让你猜下一张牌的数字在没在前面两张的中间。猜对了出牌的喝酒,要是猜错了就自己喝酒。
再怎么说,张洁也不怕陈晓蕊,别说是拳头巴掌地招呼几下,就算是拿着板儿砖把陈晓蕊开了,她也不一定在乎。几把玩儿下来,状态就彻底恢复了过来。因为开始喝得太猛,这几把又基本没赢过,半斤酒很快就下了肚儿!
当酒精真正在体内发挥作用的时候,张洁又讲起了和陈晓蕊的对话。正是因为陈晓蕊一直在呛火,所以最后才逼得张洁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动起了手。
至于陈晓蕊那些言语,因为毫无意义,也就不需要再记述出来了。而张洁在那种状态下,言语也比较过激,这里也一样不再赘述。
直到两瓶白酒都快喝完了,张洁才明显有了醉意。
“姐姐,孟斌!别心疼酒,明天晚上我给你们搬几箱过来,家里存酒很多。我爸妈常用的我不敢拿太多,但是别人送过来他们不用的,我能随意处置。啤酒、白酒、葡萄酒、黄酒,洋酒都有很多,我明天都给你们拿一些。我爷爷那边酒更多,但是我不敢去要。爷爷那里全是好酒,炒菜炖鱼用的都比我平时喝的好!”
这是第二次见张洁喝醉,上次虽然醉了,但是话不多。可能是在一起混得熟了,觉得什么都可以说了。也可能是她只是简单地觉得说这些不算什么,毕竟在她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贵重物件。
但是琪琪听着稍微有些皱眉头,她曾多次警告我,不管面对什么人,不许透露自己的财力,更不许仰仗权和钱仗势欺人。今天张洁的状态,正好犯了琪琪的忌讳!
虽然是要好的朋友,是结拜的姐妹,但是琪琪依然毫不客气地开始数落起了张洁!
“小茹!财不露白!以后这种话不要再和别人提!”
张洁笑着捂住嘴,用力地点了点头道:
“记住了,不许装大瓣儿蒜!”
“不是那意思。小茹你自己比我们明白,知道你的家境才有意结交的,有几个是真心的?比如长春,比如你以前提起的那几个人,不都是奔着架秧子来的吗?远的不说,就看塔嫂对你的态度,你觉得是真心想和你结交吗?”
不等琪琪再往下说,我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腿,想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可是琪琪却抓起我的手,用力向外一甩,继续说道:
“咱们都想多几个朋友,但是朋友必须要用钱来维护吗?你也在书上看到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管是你我,还是斌子和老塔,没有一个能做到圣人那样的,咱们都脱不了俗,可是也不能太世俗了。平时的礼尚往来是正常交往的一部分,过分地依赖了,咱们交朋友的初衷不就失去了吗?”
说别的张洁可能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刚才琪琪又提到了长春,这可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张洁对长春的感情,太过于复杂,这份感情纠缠了她那么久,每每想起都非常痛苦。
“姐姐,你的话我都听,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说到春儿哥了,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虽然刚才琪琪的态度比较强硬,可是张洁知道她是好意,并没有因为琪琪的态度而不高兴。琪琪说完这些话,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过了,所以马上就缓和下来。又抓起张洁的手,轻轻地拍着道:
“说吧,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话,一直憋着说不出来。”
“只要我吐口儿,春儿哥一定能好好待我,可是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他看上的,不过就是我家的权势和财力。最怕的就是等他得到了他所需要的,就会一脚踢开我。到时候我已经人老珠黄,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和利用价值了,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琪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久没见她这样了!自从我们两个在一起,她都尽量表现得阳光快乐,甚至会努力表现出一副成熟和稳重。虽然有时候琪琪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但是她很少叹气,还一直劝我不要总是叹息,会让人觉得我这人太阴沉忧郁。
可是今天琪琪这口气叹得,意味深长!
“小茹,你的婚姻,只能由你的父母决定!你这样的家庭,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政治联姻。幸福和快乐,只能在狭缝中寻求,太难了!”
这句话,比直接说出张洁和长春永远都没有结果还扎心!就像是一下子给张洁判了死刑一样,直接戳到了张洁的泪点!
哇的一声,张洁趴在琪琪的肩头哭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她和长春不应该再相处下去了,不该再耽误彼此了。可是这话说不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张洁心里也非常清楚地明白这点。
琪琪的话说得太重了!可是这就是事实,她的父母也是这样的结合。一直没有写过张洁的外公外婆,是因为那是不能提及的人物,张洁外公的名字,是我们那个年代每个人都听到过的大人物。
想到自己父母的状态,再联想到自己,张洁哭得更厉害了。
不管我和琪琪怎么劝,张洁的情绪都没有办法平复下来,一直哭到两点多。
酒劲上来之后,张洁又醉言醉语地说了很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琪琪告诉我不要打扫了,赶紧回房去睡觉,她留在自己的房间陪着张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