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荡荡地回到了茶室的时候,耗子已经在老塔的躺椅上睡了。老塔正高谈阔论。学徽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给老塔帮腔。小宋则悠哉游哉地品着已经凉透的茶。
“斌子!学徽不信你考上大学了!你那录取通知书呢?拿出来给他们看看!不信我!我说过瞎话吗?”
老塔又嚷又叫的,看出来酒劲儿也上来了。
“学校收回去了,跟学籍一块儿装档案袋了,等回头跟毕业证一块发下来。这会我哪拿去呀!”
学徽微微一笑,冲我使个眼色:
“我没那意思!我是说来北京这么多年,还没进过大学的校门呢。你呀,找机会带我进去逛逛,我再回东北好吹牛去!”
“是嘞!这我办得了!”
学徽突然话锋一转:
“哎,宋,咱是第一次喝酒哈!见过应该有四次了吧?”
小宋一端水杯,说道:
“算今儿是第四次!我喝不动了,以水代酒吧,敬你一个!”
“那不行!得喝酒!我给你满上!”
说着老塔就给小宋倒酒,小宋也没拦,任由老塔给她满满的倒了一杯。
“秦大哥,塔哥给满上了!那咱俩就喝一个!我记得斌子还没回去的时候,你老给他们买吃食,咱带上吃过你粮食的人吧?!”
我很自觉地端起酒杯,刚想说话。
“也有我的份啊!咱一堆儿喝!”
老塔也来了劲,端着酒杯挨个碰了一遍。
聊了会当年,老塔突然站起来,说:
“宋,你跟我出来!斌子,你跟着!哎,学徽,你也来!让你们参观参观!”
老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外就走。我抢几步跟上去,想扶他。老塔一甩胳膊,没让我扶,自己一路歪斜的奔到了西厢房。
推门进去,老塔先是咕咚一下倒在了床上,然后又强挣扎着坐了起来,拍了拍床沿,说道:
“你们瞅!怎么样?!这是斌子原来那格局吧?我是下了心思了吧?不害臊地说,嘿!我就稀罕这小孩儿!他要不搬过来住!嘿!我真就得哭一鼻子,我……”
话没说完,老塔身子一歪,躺倒在床上,紧跟着呼噜就起来了。
学徽笑着走到床边,拉过枕头给老塔垫上,一边说着安慰他的话,一边把毛巾被给他搭上。我打开了吊扇,拉上了窗帘。小宋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不错眼珠地往屋里看着。
我们刚退出门,小宋就问我:
“斌子,怎么那么多邱淑贞?”
“大姐,邱淑贞就一个!是那屋里头贴的邱淑贞的画儿多!”
小宋一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机密一样,说道:
“哦?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回头我寻摸几个给你介绍介绍!”
“好的,大姐!您费心!”
学徽乐呵呵的,也凑热闹,调侃道:
“这种可真不好找啊,多极品呐!知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为啥还没对象不?光照着那样地找了,这不没找着吗!宋,有这类型的,斌子不要的,介绍给我!”
小宋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就回了一句:
“行!不过见一个得请我喝一回酒!”
学徽搭住我的肩膀,说道:
“我还真不知道,咱俩的梦中情人都是邱淑贞!”
小宋和学徽都哈哈大笑,很开心的样子。我一点没感觉哪里好笑,哪儿跟哪儿呀!
回到茶室,我们基本就是喝茶聊天,很少喝酒。小宋重新拿热水沏了茶!我一直都不懂茶,只记得那个茶颜色很深,味道很苦。学徽倒是喜欢喝,几杯热茶下去,酒劲儿好像被逗起来了。给我们讲他小时候在东北的生活,挖松茸,采蘑菇,找人参,打狍子,抓松鼠,等等等等。
一直讲到八点半。
听得我都开始犯困了,学徽的兴致依然高涨,北京话已经没有了,一嘴的长白山口音!
耗子突然骂了句街:
“我操你大爷的!你们他妈吹牛逼就够吵的了!给他妈电视弄那么大音干嘛!刚睡着!”
学徽回应了一句:
“睡不着就喝!喝不了就滚蛋!什么玩意儿,才喝多少,就醉的睡了一下午!”
耗子没和学徽杠,揉了揉眼,看看窗外,跟我说道:
“斌子,老塔呢?这他妈都黑天了,我操,我睡这么大工夫了!”
我端着茶给耗子送过去,开玩笑地说道:
“老塔跟枕头谈人生去了!”
耗子喝了一口,可能是嫌茶凉了,眯缝着眼问小宋:
“小宋,有热水没?”
小宋指了指桌腿旁边的暖壶,没应声。耗子嘟囔着:
“真他妈行!你们愣喝到现在!连老塔都给灌怂啦?!”
没人理耗子,学徽继续白话着东北的逸闻趣事。
小宋依然悠哉游哉地品茶。
我感觉除了自己,所有东西都在转!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的思想开始不受控制。想给小宋讲同学郑丽,想给她介绍于老师,想给她描述一下家乡的美丽风景!那些话题一直在脑子里丰富完善,措辞修饰,只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开口。只能呆呆地低头看着酒杯,因为只有低头盯着一个东西的时候,才感觉不到眩晕。
耗子拉着我一起上厕所。在厕所耗子问我:
“斌子,一直喝到现在啦?”
“可不吗!天都黑了!”
“你小子行啊,酒量见长啊!”
“快别说了,我没你喝得多!强撑到现在,除了吐,什么都不想了!”
“不地道!喝酒耍滑!”
“耗子,不扯淡不说话的毛病你是该改改了啊!我怎么不地道了!”
“玩儿蛋去,谁他妈扯淡了!小宋下个月要结婚了你丫知道吗?”
“我知道。怎么?你有想法?”
“我他妈抽你!我有想法?!我他妈怕你丫的想不开!谁他妈不知道你有想法!”
“凭什么想不开?!你们拿我当根儿葱啊,人小宋还不稀得拿我炝锅呢!我又不傻,这个还看不出来吗?!”
“斌子,你他妈看不出来!你丫就是一臭傻逼!”
“我再傻逼也没尿自个儿一鞋!快低头瞅瞅吧,我的哥哥儿!鞋湿透了!”
趁着耗子没反应过来,我回了茶室,留下耗子自己在那收拾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