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寺中,锦瑟一住便是一个多月到第二个月,苏黎才终于抽出时间,兑现了上山来看她的诺言。
没想到在寺院中找了一圈,却都没有看见锦瑟。
寻到慧空大师处,慧空大师却只是微笑道:“王爷既将人交到老衲手中,老衲自然不会负王爷所托。丫”
“哦?”苏黎却似不大相信的模样。
锦瑟对姐姐有多在乎,他隐约是知道的,正是那份在乎,才让她执拗如此。若要放下,谈何容易?当初将锦瑟送到这山上,也不过是抱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期望,倒并没有指望她真正能放下什么来媲。
慧空大师似乎瞧得出他的将信将疑,行合十礼,笑道:“往常的这个时辰,女施主通常在后山竹林之中度过,王爷大可前往那处一寻。”
苏黎依言寻到后山处,四下看去,却依然没有见到有人的身影。
山中宁静,片刻之后,却隐约有什么声响,从竹林深处传来。
苏黎听得分明,举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待走得近了,才终于看见了一抹纤柔的身影
原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绿的纱裙,若非走进看,倒几乎与这竹林融于一体,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苏黎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顿住脚步,眉头微微拧起,只看着锦瑟在那边的动静,心头禁不住升起一丝疑惑。
她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锄头,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
苏黎眼见着她不慎熟练的用锄头在地上刨着什么,待刨出来后,又扔掉锄头,将所得之物一一放进背篓之中,除却挥锄头的姿势实在生硬了些,倒似已经做得熟练了。
苏黎悄无声息的上前,在锦瑟站起身来之际,蓦地自她身侧闪出,将她侧身抱住,低笑一声:“得了什么宝贝,给我瞧瞧?”
锦瑟蓦地惊叫了一声,待看清是他时,顿时气红了脸,伸出满是泥巴的手来,狠狠往他脸上抹了几道:“苏黎,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苏黎忍不住微微僵住了。
倒不是因为锦瑟往他脸上抹泥巴,而是因为锦瑟如今的模样,竟果然与一月之前大不相同。
他看着她已然重新莹润的脸颊,以及眼中流转的波光,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当初初见时的那个少女,竟回不过神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般的模样了?他在脑海之中默默地回想,竟直溯回一年多前!
锦瑟睁着一双清澈滴溜的眼睛看着他,见他仍然在发怔,忍不住又起了坏心,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布满湿泥的手,抬起来,将指上的泥悄悄涂上他的鼻尖。
苏黎蓦然回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脸色微微一沉:“宋锦瑟!”
锦瑟忙的缩回了那只食指,明知故问:“什么?”
苏黎实在又气又好笑,想了半天,却想不出该说什么。终于见到她从前些日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又何必还要说什么?
于是他探头看了看她背篓里的东西,却原来是竹笋。
苏黎微微皱了眉:“谁让你来做这些事的?”
“我自己要来的。”锦瑟朝他笑笑,“眼下正是开春的季节,竹笋可嫩了,拿回去给绿荷做菜,我每顿可以多添一碗饭。”
她伸出一只食指来,比划自己多添的那一碗饭,末了,大概觉得手上布满泥巴,实在有些见不得人,又讪讪收了回去,又问他:“你今晚要留下来吃饭吗?”
苏黎望着她,只觉得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锦瑟。”他唤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问我?”
锦瑟微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才又展颜微笑起来:“你是说姐姐的下落吗?如果有,你一早就已经告诉我了,不是吗?更何况,如今我也想通了,她是不是我姐姐,都的确还是个疑问。如果她不是,那就是我自己枉费心力与人力。如果她当真是,虽然她不记得我这个妹妹,可是毕竟她如今过得很快活,我好像也不应该那样执意要找到她,让她来面临过去纷繁复杂的一切。”
苏黎全然不防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再度怔了怔。
锦瑟却又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会这样说?那是因为慧空大师告诉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若我能做到无欲无爱,那便不会再有忧怖,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苏黎蓦地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锦瑟看着他赫然沉下脸的模样,顿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挣脱他的手,转身便往山下跑去。
苏黎恨恨的咬了咬牙,提步追上去。
锦瑟所居的之处,是寺中一处**的小院,有卧房,有书斋,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
苏黎在小院中转过一圈,走进书斋时,却见书桌上堆满了各类经书,当中还有一本摊开的手抄本,是他熟悉的簪花小楷字体。
锦瑟捧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时,他正一页页的翻着那本经书。
“这是《楞严经》。”锦瑟道,“我抄了八遍了。”
苏黎微微有些诧异,又看了看桌子上其他的经书:“这些你都抄过了?从前不是最讨厌抄佛经吗?”
锦瑟笑笑:“我如今却喜欢,不成吗?”
苏黎忍不住笑起来:“那抄了这么多,可曾悟到了什么?”
锦瑟微微抿了抿唇,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亲如父子,近如夫妇,也不可能一生一世相守,又何况其他?万法无常,爱别离之苦,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也许姐姐于我,就是这般的道理。”
【不知道还有多少亲有误解,我在此处声明――锦瑟父亲的死,与锦瑟的所作所为是没有关系的。如果没有一段不落的仔细看文,就请不要往我女主头上胡乱扣罪名。这罪名太大了,我的锦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