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睡的迷迷糊糊之间，褚昱听到了几声急促害怕的声音。
仔细一听，才发现，是顾深的声音。
他想了一下，下了床，点燃油灯，来到顾深面前。
顾深睡的并不安稳，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他听不太清。
现在他们到了偏北方的位置，虽然是春天，这边的天气却并不温暖。
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还很冷，他裹着那层被子，都能感受到寒意。
顾深什么也没盖，身上穿的也不多，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他现在已经睡着了，仍然在瑟瑟发抖。
这副画面没办法让褚昱不想到七年前自己偶尔去小黑屋跟他一起睡时，他睡在床上，而他，因为伤口的疼痛，就躺在干草上，睡的极其不安稳的画面。
现在，顾深甚至连干草都没有。
褚昱想了半天，蹲了下去，才听清顾深念的是什么。
其实，还不如没听见。
“哥……不要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会听话的……会好好听话……”
“哥……听话了就会有奖励对不对……不要离开我……哥……哥……”
褚昱垂下眼眸，沉默了。
他不理解顾深为何如此想他，却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
顾深太幼稚，太疯狂了。
他用错了方法。
他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叹了口气后，他轻轻叫醒了顾深。
顾深睡的很不安稳，他稍微推了他一下以后，便醒了。
常年处于警戒状态的心，让他惊醒过后，一下子便坐了起来，眼神凌厉。
在见到是褚昱的脸以后，又很快柔和了下来。
“哥，怎么了？”
他的脸上还冒着虚汗，应该是刚才做了噩梦，梦到了些什么。
褚昱不想去想，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去床上。”
顾深愣了一下，随即一喜，脸上露出纯粹的笑容。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不，你睡床上，我睡这里。”
顾深眼底刚升起的光，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垂下眼眸，声音低沉了很多。
“还是算了吧，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哥的事，不想连一个好觉都不让你睡。”
看着这样的他，褚昱的呼吸莫名有些紧。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你躺在地上，才让我没办法好好睡觉。”
顾深哑然。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的空气，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最后，顾深先开了口。
“哥，我们就不能一起睡在床上吗？”
他乞求道。
褚昱直接冷漠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觉得可能吗？”
他冷漠质问的语气，让顾深心里更难过了。
他又躺了回去，翻了个身，闷声道。
“既然这样，那哥去床上睡吧，一个晚上而已，我撑得住。”
刚才他是仰躺着睡的，因此褚昱并没有注意到他受伤的手臂。
现在，他翻了个身，那只受伤的手臂就那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褚昱这才发现，他的伤口已经渗了不少血出来了。
这么冷的天，他继续躺在地上，伤口很有可能会恶化。
褚昱心里烦躁不已。
“你的伤比我严重，你去床上睡。”
他站起来，脚尖踢了踢顾深的背。
他并没有被那些人的剑刺中，只是当时内力消耗的太严重，身体太疲惫了，才昏了过去。
他昏迷的时候，顾深应该有给他喂过丹药，他现在的身体，没什么多大问题。
但顾深不一样，他的丹药只能治内伤。
要是他的伤口恶化，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太困难了。
顾深动了动，扭过头来，固执地说道。
“不行，你的身体比我更重要。”
褚昱静静地看着他。
顾深也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上。
眼里带着浓浓的执拗。
褚昱看了他半晌，他也不愿意示弱。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
疲惫的声音让顾深的眼神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他坐起来，跪在褚昱的面前，轻轻地拽住他的衣服。
“哥，我们就一起睡不行吗？我不能让你睡地上。”
“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不会打扰你，你可以安心睡觉。”
“就一起躺在一张穿上而已，真的不行吗？”
他抬起眼眸，一双桃花眼此时水汪汪的。
像只下了雨，流落在外的小狗，见到一个身上带着温暖气息的人，拼命想要贴过去，却又怕被讨厌，只能望而却步，小心翼翼。
这双眼睛，真的很漂亮，让人实在没有办法拒绝他。
褚昱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半晌。
最后，闭紧双眼，说道。
“好，那就一起睡床上。”
顾深瞪大眼睛，正要高兴。
褚昱睁开眼，扯开了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冷声说道。
“不过，我先说好，我只是怕你伤口恶化，到时候需要我照顾，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不要误会。”
“等明天天一亮，你最好就主动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管我发生什么事，都和你无关，知道吗？”
他冷漠的视线盯在顾深的脸上，逼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顾深垂下头，眼里是浓浓的失落。
过了很久，他绝望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他跟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哥真的很温柔，还愿意考虑到他的伤情，这已经很好了。
可就算哥再温柔，也不会再对他温柔了。
那些温柔，不属于他。
哥可以对任何一个人温柔，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可以。
但那些温柔，他却不能拥有了。
他不配。
褚昱让顾深躺里面，他躺在外面。
这张床很小，两个高大的男人躺在一起非常拥挤，难免会有肢体解除。
对于现在的褚昱来说，跟顾深的身体触碰一下他都觉得恶心。
为了不跟顾深碰到，他尽量往外躺，最后，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了。
虽然这个姿势很难受，但也比跟顾深挨着强多了。
顾深也注意到了他的抗拒，心里难过地不可自抑。
他尽量地往里面缩，想让褚昱尽不至于那么讨厌他。
两人之间，明明只隔了一指距离，却如隔天堑。
顾深贪恋地看着褚昱的后脑勺。
深呼吸，还能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的，清冷的香气。
明明以前，他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哥的身体里，将哥占为己有，让哥深刻地意识到，他是痛的。
然而此时，能够静静地看着哥。
他已经觉得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