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她有问题,她不是灵……她是真的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她能直接进到这里!”
部分虚影看出来余肆的本质。
他们的声音逐渐变作了疑惑。
因为余肆与他们的状态并不一样,她不是一个历史夹层的剪影,而是真实不虚的真身……
这是为什么,英灵空间里的冠位,没有一人能描述出真正的英灵王座。
因为,祂们抵达英灵殿的,只是某一瞬间某一刻的祂们。
余肆没有直接回答,她不喜不悲的拨开了眼前的‘灰雾’。
那张王座很近,只有看似数十步的距离,似乎只要在这布满荆棘的阶梯上一个冲刺,就能抵达。
可真要你去靠近,去踏足时。
你就会发现,那是你永远都抵达不了的地方。
“你抵达不到那里的……”
随着前行,前方的一张刀刃王座上的‘灵’苏醒开口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曾经,祂也是这样上去的……”
英灵王座的存在,证实了余肆一路来的所见所闻。
也证实了,那个传说中的家族——燃烧黎明。
“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没机会了。”刀刃王座上的灵再次提醒道。
祂没有说谎,因为余肆背后的大殿之门,真的在关闭,属于她的梦之王座也随着余肆的前进而变得虚无。
“你不是第一个拒绝冠位王座的……也不会是第一个那么做的人。”
“我,从未想过退却。”余肆没有放声豪言。
因为这次……她确实没有把握。
可她依旧那么做了。
余肆,向来是谋而后动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在看不见的结果上退缩。
登上王座的阶梯里,存在数不尽的荆棘与火焰……
那是由千千万万的‘理’所堆积凝结的。
每一次触碰,都是对自身道路的入侵。
可余肆却浑然不惧,她的道路坚定而透彻,她的‘理’包容一切。
“不过是些许痛楚罢了。”
荆棘刺破了余肆的赤足,划破了她的双臂。
由梦之道理构成的云裳并不能提供防护,因为,这是向着灵,向着根源所刺去的。
“停下吧,你会死的……你会变得,不再是你。”后方刀刃铁王座上传来的声音已变的渐小……
余肆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向那个刀刃王座的虚影微微一笑:“墨斩前辈,曾经的你,也是这般热心呢……”
“你……认识我?!”
“这都不重要了。”白发少女再次顶上了那张至高王座。
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发丝往后撩了撩。
少女雪白如银的发丝,在这一刻披散了出去,越长越长。
如若一张网触及着每一寸荆棘与火焰。
不断生长的头发,是余肆‘理’的延伸,她的精神,她的意志早已化作了丝线。
那些破碎的,被污染的道理。
则是化作黑血,从余肆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每一滴,都是她的‘存在’。
“你疯了!居然这样去接触‘理’!”
“停下吧,孩子,我们一起送你出去……”
所有的灵,都被余肆这一刻的动作所震撼到了。
祂们每一位存在,在成就冠位前,都经历过风霜与质疑……
但像余肆这样疯狂又理智的家伙,却是独一份的。
“曾经,我还是一枚棋子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一步步走到谁也管不了的位子……”
余肆就那么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边走边述说着她的曾经。
荆棘划破开了她的裳衣,火焰焚烧了她的魂灵……
一切的怜悯与质疑,都没有阻拦到她分毫。
“我从不需要怜悯,以前是,以后也是……”
余肆头顶的荆棘王冠又一次的显化了出来,随着存在血液的流逝。
这朵王冠却越发真实,因为,这束荆棘本就来自于这里。
这是余肆真正的根源。
也是她真正的本体……
是的,余肆本就来自于这里,她既不是第五子,也不是欲。
她只是,第五子在那王座之上,随手折下的一段真理荆棘。
既平凡,又不凡。
在这一刻,余肆方才真正记起,自己究竟来自于哪里……
真实的记忆席卷了余肆。
她记起来了,她全都记起来了。
……
象征着智慧与警醒的荆棘王冠,是每一位黎明教会掌权者所追求的。
几乎每一位教皇都会仿制一冠。
只因为,这也是第五子的象征。
当初,正是祂从王座之上为自己折下了加冕之冠。
从此,这尊荆棘王冠,便陪伴了祂终身。
直至祂的死去……
随着第五子一路走过,这段荆棘,自然也逐渐染上了五子的智慧与零零散散的道与理。
逐渐的,祂也产生了智慧。
但可能是因为先天有缺的缘故,祂每次醒来都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祂很满意自己的这位主人,所以也很满意自己的现状。
‘我只是一段荆棘而已……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所以,祂就那么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了五子的头上,偶尔醒来,随着第五子接受他人的敬意。
直到五子杀死了四子欲的那一刻……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刚刚苏醒的荆棘王冠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祂是被那位魔女的血液,所刺激醒的。
刚刚苏醒的祂很不理解。
自己这位完美的主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弑长,弑亲,那不是祂曾经最瞧不上的事吗?
而五子并没有回答祂,只是将祂姐姐的灵之一角插在祂的身上。
就这样,祂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再次醒来时,祂看见了五子与三子的交谈。
祂这次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听完了二人的交谈。
“欲,死了……”
二人谈论着,四子的死亡,模模糊糊间,荆棘之冠,大概也明白了原由。
原来……那位魔女,是自愿死的。
直到三子的离开后。
祂才再度发出了疑惑:“是有什么灾难吗……”
“我要死了……”
第五子的回答让祂错愕。
一时间,祂失去思考的能力。
直到第五子,第一次将祂取了下来。
第五子,带着一丝慎重与哀伤的情感,将祂放在了黎明长子的雕像之下。
“您,是做什么,我能陪您,我帮上您!”荆棘王冠开始挣扎着幻动了起来。
随后,祂化作了一个少年。
一个与第五子,一模一样的少年。
对于祂而言,第五子,便是祂的父亲……
祂便是作为第五子荣耀的象征,而存在的。
“你有你的任务,而我,注定无法逃脱。”第五子洒脱一笑:“我的命运已成了死劫,从哪里来,就注定要回到哪里,但你不同。”
“我要陪着您!”荆棘之冠,迫切的想跟上第五子。
但祂却动不了。
“荆棘啊,你拥有我的智慧,但你终究不是我,也不是人……所以,你帮不了我。”
第五子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淋在了荆棘之冠身上,祂就像一位临终的父亲一样,温柔的叙说着:
“去做一次人吧,忘了与我相伴一切,好好活着……那就是最好的任务。”
随着血液的相融,第五子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逐渐模糊了起来。
祂的记忆也被逐步封存了。
“此去,注定无归,但,这个世界仍会存在希望……忘记我的名字吧,你就是你,而不是我的所有物,愿你归时依少年……”
“不……我不要……”荆棘之冠拼命的想记住那个身影。
但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最终,在祂不断的念叨下,只记住了第五子名字中的一个字——休。
“你怎么对个饰品都那么上心……”原来,三子并没有离开。
第五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行了,不问就不问了……欲死,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
“最好,还是留些后手吧。”
“也是,时间长河已经不安全了,说不准后面搞急了,还要打到过去……”第三子难得点了点头。
杀死曾经的过去,对他们而言,是毫无影响的。
但对那些追随者来说,却是毁灭性的。
毕竟谁没个弱小的时候了。
“就用英灵王座,锚点那些追随者吧,毕竟他们不是咱。”
英灵王座贯穿过去、现在与未来,不管是什么时候死的,都能捞上来。
祂们也没法确认,过往究竟会被篡改什么样子,只能尽力的去补救。
“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行吧,这事就交给我了,你这建议挺不错,感觉还可以再做个类似的空间去选拔下‘活着’的人,顺带选拔些有潜力但被遗漏的新人。”
……
“这家伙是第五的后手吗?怎么长的那么像?”
“杀了他?”
“不……还是弄成植物人吧,这样空白了一段人生经历,他也就废了,顺便在他身上,留下点东西,这样进了那个地方,也是废人一个了。”
“嘿,还是你损啊。”
“没办法,谁叫那几个空间,确实棘手呢……记得把那东西用了。”
强行杀死目标的过去,会被英灵空间招走,如果试图影响过去发展让目标趋于平庸,则会被支配空间强行带走……
可以说这些空间,就是为了克制祂们而存在的……
……
‘还真是,跌宕的过去……’
余肆记起了一切,原来,负重前程的一直另有他人。
她只是一个被误认成神子的替身。
原来,很多东西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并不需要背负那些——她既不是第五子,也不是欲。
她就是她自己。
“你还能走下去吗。”一道只有余肆看得见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我的道路,从来不是为了谁……”余肆无视了一旁的魔女虚影,继续坚定的向前走着。
“这么做,值得吗,你又不是祂。”
“那又如何。”余肆的身体越来越淡,她的根源本质,实在是太弱小了。
在这么走下去,她的结局,大概率是彻底丢掉自我……
在高的格位,也改变不了余肆根源弱小的事实。
她只是一小段,随手被折下来的真理荆棘,本身,只是一团死物。
只是因为岁月,因为崇拜,因为信仰。
她诞生了弥足珍贵的自我。
但这样的她,是不完整的。
直到第五子将祂自己的存在与根源切分给了她,她才有了真我。
而欲的部分血与灵,则是形成了碎片,为她带来的名为欲望的情感……
随着真我的唤醒。
欲的力量,对余肆,也越来越小了。
所以,她的欲望,也越来越淡了。
“咱给休承诺过的,不论是哪一个……”
余肆将头上的荆棘王冠取了下来,随后丢在了阶梯之上,任由其消散。
“你疯了,你怎么将自己的遗蜕都丢了!这样的你,还是你吗?”
魔女‘余肆’的声音渐行渐远。
因为她随着荆棘王冠,永远的留在了阶梯之上。
“对不起,我食言了……休。”
余肆的发丝开始寸寸崩断,遗留在路径之上的每一根白发都化作自由的蒲公英。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余肆的‘理’已经即将崩溃了。
所有王座上的灵,此刻都沉默了。
祂们不能理解余肆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这不妨碍,祂们对求道者的尊重。
这份沉默,没有带上任何的怜悯,有的只是纯粹的敬佩。
因为余肆,几乎丢掉了她的一切。
这是所有灵,都自认做不到的事。
祂们没有在余肆的行动中看见迟疑,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恐惧。
有的只是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奋进。
“近了……”余肆向着触目可及的万灵王座伸出了残破不堪的手。
她已不再美丽,但她依然美丽……
‘越是智慧贫瘠的人,就越需要外物的点缀,而我只需要这个,就够了。’
第五子向世人证明了,没有力量,不那么强大,也能登上那个地方。
祂拒绝了成为王座上的王,只取了一段荆棘,为自己加冕……
余肆,并不是想要坐上那张王座。
她想要的,只是证明——证明没有那一切所谓的既定,也能走出一条路来。
她不代表任何东西,她只代表了她自己。
“她能成功吗……”
“她不能……不过,我希望她能。”
当你要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时,所有的质疑,终将化作期许。
余肆的手,最终还是碰到了那张象征着至高的王座……
“期许,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吗……”‘魔女肆’伫立在阶梯上仰望着那璀璨至极的少女……
随后,她便看见,那少女彻底变成了透明……
余肆的灵基——碎了。
……
“唔姆……休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白毛萝莉王年年察觉出了吴休的不对劲。
“我……我不知道。”吴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难受,好难受。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可究竟失去了什么呢,他自诞生以来不就是一个人吗。
“休哥,你要为什么要哭。”
“我,我感觉,我好像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或东西……不见了,可我记不起来了,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好难受……”
“唔姆,我不是很懂这些,只是看你哭,我也有点难受,要不吃点东西吧,吃饱了,那应该就不会难受了吧……”
“可我,可我真的,记不起来啊!”
吴休此刻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