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康雅绿眼帘的,是一张还挺平常的小脸,但那一双眼睛总让康雅绿觉得,很明亮,明亮得像是充满光明和智慧。
“你好!”康雅绿压低了声音,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原本打算给周华彬吃的水果糖,轻轻推到小男孩那边,“请你吃糖!”
“可好吃了,特别甜,不骗你。”
小男孩看看她,又看看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腼腆接过糖果,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康雅绿的错觉,她总觉得小孩子的脸好像微微有点发红。
但他将糖拿了去,却并未剥开吃,而只是仔仔细细塞进了兜里。
康雅绿想了想,将身上另一块本来打算自己吃的糖果,也推了过去。
“喏,我还有一块呢,你先尝尝,这块是桔子味的!”
她其实就是怕小孩子舍不得吃。
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这么同小朋友说。
好在,小男孩没有推辞,认认真真将糖纸剥开。
在要把糖放到口中之前,他又看了康雅绿一眼。
“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以前也没见过你啊!我今天是来找人的,正好顺道帮他翻译点东西。就是把别的语言的文章字句,变成同样意思的中国话!”
“那你挺厉害的。”小孩含着糖,非常认真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夸赞,但康雅绿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怪。
不过瞧着小男孩认真吃糖萌萌的模样,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反正,这小男孩看起来就挺招人喜欢的。
她忍不住稍稍往那边探了探身子,问男孩:“你在看什么书啊?”
小朋友规规矩矩把手里的书举给她看,看到书名的一刻,康雅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书名看起来似乎就很牛气——叫《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你也很厉害!”
她把其他想说的话悉数吞回去,同样很真诚地夸赞了小男孩一句。
她想,不管对方能不能看懂,能想要静下心来尝试着去读这样一本书就很厉害。
岂料,对方和她所想似乎不大一样。
“不算厉害的,这本书很多人都读过。只是我想解决的问题解决不来,所以才随手借一本书读读,好让头脑放松一下。”
康雅绿:认真的吗?
我要怎么表现,才能显得自然点,以免伤了小朋友的心?
潜意识里,她确实不大相信,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真可以读得懂这样内容的书。
然而,很快,康雅绿就想要推翻自己这略显浅薄的想法。
不是因为她从男孩身上感受到了真诚,直觉他不是一个说假话的孩子;
而是因为她眼睁睁看到,真有人来向小男孩请教问题。
那些冒出来的名词儿,听起来好像都还很专业。
更关键的是,来请教的问题同学的态度,非常的认真,完全没有半点打趣的模样。
这不禁让康雅绿开始思考,小男孩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又或者,会不会这小男孩看起来模样小小的,其实已经很是有些年纪?
确实有某种疾病,会让患者的身体停止生长,但智商情商会如常变化。
可这年头一经冒出,又被她猛然按下。
她总觉得小男孩的目光那也清澈,根本不像是成年人可以拥有的模样。
她想低头继续翻译资料,但这疑问一直在她心头打转,磨得她有点难受。
所以当她一抬头,发现魏一舟正起身要往小男孩这边走的时候,整个人眼睛一亮。
她下意识地扬起嘴角,心想,大约能从魏一舟这得到答案。
这么一想,她唇畔的笑几乎要绽放开来。
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倒是先一步被人叫了大名——
站在李子名身旁的周华彬正朝她走来,说他们那边已经讨论好,看那架势正准备离开。
康雅绿只能把挂在唇畔的笑,调整一下,变成礼貌而客气的微笑,同四目相对的魏一舟点点头,算是问了好。
就这片刻工夫,周华彬已经来到她身边,帮忙一起整理资料。
“你先别急着收起来,差不多瞧一眼,看看能不能用。别的还好,主要专业词汇比较多,我不确定翻译得对不对。”
“不用看,我相信你翻译得肯定没问题。等待会吃完饭,我再和你一起检查一遍,完善一下细节。再把后面可能涉及到的特殊词汇,都尽量给标注出来,这样你再翻译会方便很多。”
俩人刚要走,一旁的小男孩却突然抬起头来,问周华彬:
“姐姐翻译的,是刚刚我看到的那份资料吗?那姐姐不是很厉害!”
“那姐姐可不可以……”
男孩话说到一半,目光忽而转向落在康雅绿身上,闪烁着十足渴望。
片刻后,才继续看回周华彬身上。
“她就是很厉害啊!但你的需求,我们要商量一下,看看时间才能给你答复,好吗?”
“好。”小男孩显然略略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应下。
等出了教室,满心好奇的康雅绿忙不迭问这小男孩到底是谁,今年几岁,以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还有人专门来向他请教。
还有,他刚刚最后那“可以”后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诉求?
周华彬听后,让康雅绿别急,然后慢慢地一一道来。
他说,这小男孩叫张向文,今年才十一岁,是科大少年班的学生。
智商很高,对理学很感兴趣,成绩好,学东西又快,是教授们的很喜欢的学生。
不夸张地说,张向文的水平,应该在绝大多数成年同学之上。
至于今天出现在这教室里的人,都是学问不错的同学。
大家算是一起组局,专门来讨论问题。
“那他最后夸我厉害,是认真的吧?”康雅绿听完大概,有点得意地冲周华彬一昂下巴颏。
那意思,快夸我!
“当然是真的,他为人诚实,如果觉得你不厉害,肯定不会这样说。而且,让你帮忙翻译的资料,确实不简单。”
“那他说那句‘可以’?”是什么意思?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想和你学英语。最近他一直有这个想法。你也知道,现在在很多学科、很多领域,国外的技术和理论都要更先进,所以很多资料都是英语等外文阐述的。要是我们自己能读懂,会方便很多。”
周华彬解释的很详细。
康雅绿自然明白了小男孩的真正诉求。
“原来是这样。”
她想,她肯定是乐意帮忙的。
只是,她好像又有些顾忌,怕教不好。
也有点怕,教到一半,结果小孩比他学得更好更快,再把老脸给丢光。
见她迟疑,周华彬客观地分析道:
“向文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聪明,但脾气秉性都挺好,教他应该体验不差。不过缺点是没有报酬,怕是得白干。”
“报酬不重要,这又不是做家教,哪能一切向钱看。能教这么聪明的孩子,没准还是我的荣幸呢。我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教好他。”
“你的时间够不够?我看你们老师最近不是给你安排了许多任务?”
“要是想教,时间总是够的,能匀出来。我现在还有功夫和你看散步看电影呢,哪就没时间了!”
“好,那我回头告诉他一声,你愿意教他英语。这小子肯定要乐坏了。具体咱们再商量。”
“好!”
“不过,”周华彬偏头看向康雅绿,“‘做家教’是什么意思?”
糟糕,康雅绿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她好像又说了“不得了”得词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