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饶突然提议要去野营。
渝洲气候温暖，即便是深冬，最冷也不过是穿一件单薄大衣，余茵相关的记忆里，这座城市从未跌破过十度。但有风有雨的日子，体感气温也不会太高，在这种天气下出去野营，大概率都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但路饶坚持。
他哼哼唧唧地抱着余茵撒娇，像是把这五年的成熟又还给了游戏，他又是弟弟她又是姐姐。语气抱怨地小声回忆，那次她跟燕敬予出去玩，回来不耐烦地给她送钥匙。
余茵严肃地纠正：“没有不耐烦。”
“但绝对不是心甘情愿。”他坚挺的眉峰一挑，露出一抹抓住了她把柄的得意，“你下车的时候一直在往车上看。”
“……”余茵扶额，“他送我回来，出于礼貌，我不该目送他离开，以示礼貌吗？”
“你记得好清楚。”阴阳怪气。
余茵心里暗暗算了下时间，“去。”
金钱能带来便利，也能让轻而易举地为心血来潮买单。路饶没有动手，一个电话打给了生活助理，他靠着余茵，在日光昏暗的早晨看电影。
还是那部，《泰坦尼克号》。
“我们是不是只看过这一部电影？”
余茵吃着樱桃，画面里豪华巨轮鸣笛起航，一步步走向沉没于冰川的结局。
路饶很安静，小声地“嗯”了一声，小部分时间看电影，大部分时间看着她。她不自在，拿起抱枕挡住自己的脸，被他拉过手丢开，一双眼睛含着笑意望着她，她恼怒，又逃避一样地躲开脸，他又追着看过去，非要看她的眼睛。
“路饶！”这一声至少含着九成的生气。
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契而不舍地追着看，话说的很认真，“好看。”不知道是说电影，还是人。
没人扛得住这高强度的注视，余茵头皮发麻，还是不自在。
屏幕里进展到rose踮起脚随着激扬的鼓点跳舞，那鼓点密集的跟她的心跳一样。她溺在他温热的眼神里，喘不过气一样地起身，“快准备好了吧？是不是要出发了？”
路饶低头看表，指针才到十点，现在出门也可以，“走吧。”
余茵逃也似地出了门。
五年前的一片荒地变成了渝洲着名的野营地，付便宜的人头钱即可进入，内里有免费热水，干净整洁的公共设施，还能租赁帐篷。
淡季，人很少，区域里很安静。
路饶特地安排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房车已就位，外部支起了挡风的大帐篷，烧烤架和桌椅都已经摆放好。
他不是真的想野营，他只是想弥补一些遗憾，时间有限，他没有想费多大的功夫。
“我没有跟你出来玩过。”
余茵蹙眉，回想，“俱乐部不算吗？”
路饶愣一下，抿唇笑，“勉强。”
不到吃饭的点，两人还是拿出材料开始烤了起来。路饶会下厨，烤肉也大差不差，除了烤两串就撒娇似地让余茵给他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汗以外，都很顺利。
“你今天很黏人。”余茵因为时间，纵容他。
他笑，毫不在意，又让她喂他。余茵特地夹了块焦的，塞他嘴里。
东西太多，分了大半食材给其他人，还是撑到了。两人往后走，消食。
余茵上次来时只是进林子边缘拍了照，更幽静的地方没去过，那时是夏天，草木旺盛，旁边经常来钓鱼的大爷说草里有蛇，劝她们别走的太深。
这次来，整片区域似乎都开发过了，林子内部修了台阶和石子路，方便行走了许多。在门口看到提示牌，里头竟然还有一个小瀑布。
观景台修在瀑布侧边，现在是枯水期，水流温和，在丰水期，个子高的人一抬手就能摸到瀑布。
余茵撑着栏杆站着，水流带起的湿气像一阵风，她眯了眯眼，被人揽在怀里。
路饶今天实在古怪，是那种他主动表露，毫不隐藏的古怪。
古怪到余茵觉得她似乎在等待自己开口问他。
——“怎么了？”
路饶半张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出的热气让她感觉有些痒，但她没动，他此刻似乎不想让她动。
最后的时刻，路饶也很坦荡，开口却是个问题，“还有几天？”
余茵一怔，眼神颤了两下，“两天。”
“跟系统约定的一周时间？”他声音闷在她耳边。
余茵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林照间想，他可以知道一切，轻轻点了下头，“今天是第五天。”她没法在那种时刻退出游戏，跟系统约定在一周后尝试登出，虽然不容易，但系统答应了。
“那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她是真的觉得他奇怪，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什么事？”
年轻男人扯了扯嘴角，看着她蹙眉的姐姐，她是担心还是疑惑，他弄不清，他很恶劣，此时此刻想的还是，困住她，留住她，“如果可以，我真想拴你一辈子。”
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恶，看她目光怔住，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甚至还没忍住勾唇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爱我，装出来的样子也不像，你演技真的很差，知道吗？姐姐。”
余茵使劲推开他，面露不解，“你想干什么？”
他顺从地放开她，却根本不理她的问题，反问一句，“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现实中的那个我，还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我？”
余茵被问得呼吸一滞。
“答不出来是不是？”他愉悦地翘起嘴角，“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会回来吗？”
余茵依旧答不出，明明是阴天，她却有种被大太阳久晒之后的晕眩感。
“以后就没有路饶了，你会想我吗？”
她听到他这么问，猛地睁大眼，下意识向他迈进一步。
这一次退后的人变成了他，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平台的边缘，视线扫过她，望向她身后。
余茵听到窸窣的响动，想转头，那人却让她别回头。
她嘴唇轻颤，“是谁？”
他笑，“无关紧要的人，现在除了我谁都不要看。”
余茵有了猜测，声音很哑，“是警察对吗？”
“你是凶手？”
她死死地盯着他，看着路饶平静的脸，几乎察觉不到自己声音的颤抖，“系统为了圆故事，制造了我的凶案，又为了逼你回去，让你成为案件的凶手。我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回到现实，他们就让你在这个世界待不下去。是这样，对吗？”
好狠，好狠。
她在脑子里疯狂地喊系统，没有回应。
她情绪有些崩，依然看着站在平台边缘的路饶，察觉到他的意图，阻止他，“路饶，不，林照间，游戏里的死亡会对现实中的你造成伤害，不要这样，你只要主动联系你的系统，让他帮你登出游戏就行，不要用这种方式。”
路饶对她勾起一个笑，眼圈却是红的，他的衣角被风吹得来回飘扬，又问一次，“以后就没有路饶了，你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