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誉是个擅长伪装的男人。
一旦他褪去平和的外皮,松开禁锢和枷锁,看起来就颇具侵略性和攻击性。
余茵从前觉得许誉羸弱,竟是错觉,此时掌心下男人绷紧的肌肉线条,温热、有力,让人无法忽视存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他将身体的全部力量都倾泻到了门板上,拦住了她唯一的出路,男女之间力量差距悬殊,她无力反抗。
余茵松开手,无奈看着他,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很闲?”
许誉动也不动,满眼讥诮地反问道:“余茵,你该不会认为我要求你继续参加综艺,是让你来和邵旸谈恋爱的吧?又是夜景又是日落,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浪漫。”
余茵住的这间房是酒店最好的观景套房之一,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无垠的沙漠,一眼看去是一望无际、层峦起伏的座座沙丘,保留着自然的原始风貌。黄昏时远眺,沙丘如同山峰坠上金闪,黄沙和余晖交相辉映的光从玻璃窗穿过,照得满屋昏黄。
鼻腔能嗅到一股清新雅致的气味,是酒店的草本香氛,能让人舒缓神经,帮助睡眠。
这味道余茵初闻时就很喜欢,此刻却丝毫不起作用。
饶是她再没有脾气,能置身事外地把这当成游戏,此时此刻,多少也是憋闷的。
“你有什么要求,”她干脆地问,“干脆一次性说完,也免得你时不时突然出现吓人。”
许誉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生气了?”
“没有。”
“没有?”许誉哼笑了一声,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这才哪到哪,只是让你拒绝和一个男人的约会,你就这么生气?你现在的情绪起伏,可比我给你看视频那天可大得多。邵旸对你这么重要?”
余茵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讨厌这种被你监视的感觉。”
“这不是监视,余茵。”他认真地纠正道,说出更糟糕的词语,“这是控制。”
余茵讨厌这种无意义的打嘴仗,她妥协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随便你。”
“你做的总是不如你说的听话。”许誉语气失落,面容温和地警告她,“忘了告诉你,换手机没用,别做无用功。就算暂时有用,要再次破解也不是什么难事。”
余茵早就料到他会说这个,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她见有专卖店,便换了新手机。她知道不一定能防住许誉,也知道被他发现会激怒他。但她不在意,也在试探许誉的界限。
还想开口再说点什么,房门被轻轻叩响。
无比规律的三声:“笃笃笃——”
隔着一扇门,外头邵旸的声音听起来又低又沉,他礼貌地问:“收拾好了吗?”
门内的两人视线快速相对,余茵刚张唇想回答,就被许誉捂住了嘴。
“我——”连短促的音节都没能发出,全堵回来了喉咙。
许誉凑近她的耳垂,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部,声音阴沉,暗含威胁:“别出声。”
门还在响,门外的邵旸久等没有回应,再次出声:“里面有人吗?”
这次的声音大了点,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不解。
这个酒店每个房间门口的电子门牌和屋内的电源连通,房卡也是电卡,屋里房卡插着通电,外头的门牌就会是亮的,告诉来往的服务生屋里有人,不能随意打扰。
余茵刚刚还没来得及拔卡,许誉就闯进来了。想来是邵旸是看到门牌亮着,觉得屋里有人,才迟迟不走。
许誉手劲极大,死死地捂住余茵的嘴巴,捂得她脸生疼。她猛地后撤,趁着许誉一时不察,狠狠地咬上了他捂嘴那只手的虎口。
这一咬用了余茵十成十的力气,牙齿刺破皮肤,陷入肉里,舌尖尝到了浓郁的铁锈味。
许誉吃痛,下一秒就放开手,转而钳住了她的下颚,力气大的几乎能将她撕碎。
“放开我。”余茵轻声呜咽,做出口型,“我不喊。”
她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没能在邵旸来的时候就立刻回应,过了这么久再回答,屋里还有一个阴沉不定如同定时炸弹般的许誉。
不管怎么解释都很古怪,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门外许久没有动静,邵旸没有再说话,就在余茵觉得他已经离开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好在她有常年静音的习惯,没有响铃。
片刻没有人接,邵旸低喃了一句“去哪儿了”,就挂了电话。
余茵听到他的脚步声,他走了。
许誉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脸,语气嘲讽:“你看起来似乎很失落。”
余茵摇了摇头头,讪讪地说:“我只是遗憾错过了一场日落。”
“你没有,”许誉越过她,视线投向她身后,“日落还在。”
余茵跟着他的视线回头,日落确实还在。
红霞满天,金乌在沙漠的边界逐渐收敛光线,绚烂的光晕一圈圈缩小,缓慢地消失,只剩下半个快和地平线重叠的太阳,轮廓慢慢变得清晰而浑圆,如同刚刚敲开的咸蛋黄。
余茵又想起《逃亡》,她在这刻否定了邵旸,肯定了原导演简的想法。最后的画面,背景就该是烈日后的黄昏,就该是灼目的太阳,献祭一样燃烧的太阳。
两人都没说话,直至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天边只剩红绯。
余茵开口赶人:“走吧。”
许誉“嗯”了一声,临时前说:“不要再跟邵旸单独见面了。”
余茵平静地直视着他,拒绝道:“不要干涉我的交友,即便是我,以前也没有干涉过你跟谁相处。”
“交友?”许誉嗤笑,“答应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异性一再的邀约,默许他一再的跟你暧昧,你说是交友?那你说我们是什么,朋友之间的打闹?”
余茵不悦地皱眉,“许誉,是不是在你眼里,但凡是个男的都跟我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是,”许誉承认,“邵旸知道全部的经过或许还会感谢我,他没有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没有成为你的提线木偶,被你当成新玩具。”
余茵哽了一下,无力地解释:“我没有这么想,没有想过把他当成新玩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把我当玩具。”他轻嗤一声,“那我是不是还要很荣幸,被你选中。”
他看着她,语气恳切:“余茵,你曾经为我母亲垫付过的医疗费 ,我已经成倍的还给了你,钱早已打到了你的卡上。我无法确定你前后到底为我花了多少钱,煞费苦心地使过多少次手段,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感谢你对我金钱上的帮助。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
“不用……”
“钱上我们两清了,”许誉截下话头,“其他你欠我的,我也只求一个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