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家闻言不禁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
“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懂行的。”
夸了一句,那人才接着道,“是红契,当年老子在买下地皮盖好酒楼后,怕子孙不孝,会拿着地契房契去抵债,便防了一手,在衙门落了印。
春日里老爷子病重,便又托保甲将契书换了在下的名字。”
这东家倒也坦荡,不仅回答了池鱼的问题,还将这酒楼总共过了几人的手都说了个明白。
池鱼点了点头,心想着这老爷子倒是个精明的。
东西捏在自己手里临终前才给儿孙,倒的确能约束几分。
红契比白契多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存在这财产来历不明,她买下来会有后续麻烦。
“那不知姑娘能出多少银子?”
在回答了池鱼的问题后,酒楼的东家也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却如池鱼所言,这多耽搁一天,便会多亏一天银子。
虽然,他将人手都减到最少,但酒楼的隐性支出可不少。
而从老爷子过世,他那几个徒弟纷纷跳槽后,半年时间已经亏了近两百两了,若是再不出手,只怕亏得更多。
他也想过干脆关门歇业,可这屋子关门时间久了,不打扫不维护,只会行情更差。
所以,即便是亏本,他也硬撑着开门。
池鱼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那东家顿时瞪了大了眼睛。
“姑娘莫要开我玩笑,这酒楼建起来便不只四百两,更何况,我这屋里的陈设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姑娘莫不是把我当傻子,不清楚这酒楼转让的价格?”
眼看着那东家要发火,池婶扯了扯池鱼的袖子,心说不成就算了。
池鱼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又转身对东家道。
“若我没看错,这酒楼前店后院加起来尚不足三亩,按市价应当不到三十两银,而这酒楼的铺面占地尚不足一亩。
按现在的价格,这房院加在一起,两百两应当戳戳有余。
后期的装修加一应物什应当不用一百两便可全部置办齐。
我说的应当没错吧?”
池鱼这般一算,池婶突然觉得,他们以四百两盘下这间酒楼还有些亏了。
而那东家听她算完,原本的底气也有些不足了。
只呐呐的道,“不是这样算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偏偏又说不出来。
池鱼见他不似刚刚那般怒意滔天,又继续道。
“我知东家在想着盘出酒楼前,应当也去打听过,但东家要明白一点,人家盘出去的铺子,之所以能卖上高价。
他们卖的可不只是酒楼一个空壳子,他们盘的是酒楼的招牌,以及回头客。
这些都是酒楼的无形资产,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接盘的人最需要的。
可您这酒楼,被您这般耗几个月,回头客几乎跑光了,名气也没有了。
就连能拿得出手的厨子也没有,一个个招牌菜被做的平平无奇。
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当个冤大头,多花那么多冤枉钱来盘你的酒楼。
便是出到四百两还是看在朱婶的份上,若非如此,便是这店里的一应装修和用具,我也不会要。
别说你当初置办这些花不了一百两,便是花得了,那用了这些年也旧了,该算下折扣费才是。”
池鱼留下这些话,也不再与他多纠缠,只对那东家道。
“你且好好斟酌,若是愿意出手,可以去镇上朱家肉铺找朱大春家的给个口信,她会和我说。
若是不想卖也没关系,当我今天没来过便是了。”
池鱼说完,便带着池婶和池睿往外走。
而那东家还陷入池鱼的话中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也知道这酒楼不值八百两,他开这个价便是做好了要被人砍价的准备。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人家直接砍了一半,而且说出的话还句句在理,他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出不来。
过了半晌,他才抬头看向候在一边的内侄问道。
“我真的败了酒楼的名声吗?”
这酒楼可以说是他爹一生的心血所在。
他爹打小便在酒楼后厨打杂,后来拜了一位大师傅为师,在师父跟前伺候了整整十年,才被允许上灶。
就这样跟着师傅后面又整整侍奉了十来年才出师。
后来,他师父那酒楼用不了两个大师父,他爹主动请辞,从摆小摊开始,慢慢的挣出一间酒楼来。
可谁能想到,从他爹过世后,短短几个月,这间酒楼便从他手中败落到此地步。
那小二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些难受。
“姨父,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忘恩负义,否则,咱们酒楼不会败落至此。”
说到这小二有些义愤填膺,却被那东家抬手打断道。
“说到底不过是我学艺不精,哪里能怪得到别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常理,我爹不在了,剩下的那点情谊能绑住人一时,还能绑住人一世不成。”
说完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去干活吧,明天你和小三子一起把酒楼重新拾捯拾捯,再去朱大春家递个话,就说这酒楼我们卖了。”
“可是,四百两会不会太亏了。”
东家起身轻轻拍了拍小二的肩头道。
“那姑娘说的没错,咱们酒楼除了一个空壳什么都没有,这个价格其实已经不低了,是咱们之前没有想明白。
与其在这里耗着,天天亏本,不如早些卖了,拿到钱早些离开这里,你姨母和表妹还盼着咱们早些回去呢。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早些将你们的婚事张罗起来了。”
他这话一出那店小二瞬间红了脸,也不再劝了。
只应声道,“姨父,我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心吧。
侄儿以后肯定会好好孝顺您和姨母的。”
池鱼自那酒楼离开,又带着池婶母子二人逛了一会,便打算回村了。
原本她想雇辆牛车代步,却被池婶拦了下来。
“刚吃过饭,还是走走吧,一直坐着容易积食。”
池鱼闻言也没反对,到不是担心什么积不积食的,只是现如今秋高气爽,午后的天气半不炎热。
这户外的空气更是格外的好,走走似乎也不错。
再说镇上离村子也就十多里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担心的看了眼池睿问道,“小睿儿能走动吗?”
沈睿冲她比了个手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也没问题。
于是,三个人大手牵小走,便往回村的路上走去。
直到出了镇子,池婶原本忍了又忍的话还是到了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