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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不到知天命之年。

已经半步踏出返真境门槛,哪怕放在岁月史书之中,也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可在眼前这位老板面前。

他属实很难骄傲的起来。

就像陈知安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一样,柳七也认为自己平平无奇!

大争之世,天下妖孽如过江之鲫茫茫多,哪怕白帝转世都被杀了一次又一次,天地之间第一个生灵元帝的转世身元归,这些年都低调无比。

在大荒天变,落子收官之前。

很难说谁能笑到最后!

两人互相吹捧一阵后。

柳七言归正传,忽然认真道:“老板,范剑这事儿夜莺已经摸的八九不离十了,那何濯水或许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心思,只是单纯将范剑当做一个舔狗而已,但后来那件事儿,就不能说是无心之举,而是有意谋划了!”

“哦?”

陈知安顿时来了兴趣,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柳七。

又沏了一壶茶,躺在椅子上边磕边道:“好了,展开具体说说。”

柳七慢悠悠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没事儿,我反正有大把时间。”

陈知安笑道。

柳七无奈叹息一声,拾起一把椅子,接过陈知安递过来的瓜子。

“你知道十万岷山历来就是东土和西土之间一座天然战场,自古以来无数修士死在岷山之中,至今还有许多远古战场遗址。

而且妖兽横行。

对大荒修行者来说,那是一处极佳的试炼之地。

如果运气好,还能捡到一些遗落在战场的道兵和宝物,甚至道藏。”

说到此处。

柳七斜了陈知安一眼,幽幽道:“某人甚至在五行山中捡到过一头远古斗战圣体,号称齐天大圣的神猴...”

陈知安面无表情道:“这我知道,那家伙叫玄奘,那个猴子叫孙悟空,现在是须弥山首座!”

柳七扯起嘴角嗬嗬笑了两声。

他现在有八成把握,自家老板和那玄奘大法师绝对有猫腻,甚至那玄奘极有可能就是老板伸入须弥山的一只手,只是没有证据。

“范剑离开剑阁后,前往十万岷山磨剑。

他如今剑种已成,剑气颇重,一路磨剑杀妖,很有几分剑仙风采,不知不觉就杀进了岷山深处。

岷山深险,不知藏着多少凶兽大妖。

范剑一路深入,正好撞见一头通玄境妖兽在追杀一个女子。

于是出剑将之救下。

那头通玄境妖兽算不得什么。

但是它有一个洞天境大妖的娘。

两个初出江湖的年轻男女相互扶持,在那头大妖追杀下逃出生天,九死一生,暗生情愫。

此后两人结伴同行,在岷山为青羊宫寻找建宗山头,彼此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唔,故事到这里没什么问题,后来呢?”

柳七端起茶盅咕噜喝下一口,缓缓道:“后来,青羊宫外事长老何长春来了。”

“不会又是那种棒打鸳鸯的戏码吧。”

陈知安嗑着瓜子,幽幽道:“青羊宫虽然是圣地,可我那大侄子也不差,剑阁三代首席,而立之年踏入通玄,剑心纯粹,放在诸天都是天才,这还入不了他何长春的眼?”

“何长春没有棒打鸳鸯,他甚至很支持他们在一起。”

柳七平静道:“何长春和范剑开诚布公谈了一次,表现的通情达理,甚至鼓励他主动追求。

范剑大受鼓舞,与何濯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那段短暂岁月。

范剑连剑意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我们相识三个月又二十七天。”

不知何时,神色憔悴的范剑从屋里走了出来,朝陈知安长揖行礼。

“师叔,我来说吧。”

陈知安看到他就火大,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不过见他一脸憔悴。

也懒得再骂,只是面无表情等着下文。

“得了何长春的支持,我们感情升温很快,那段时间,我满心满眼都是她,就像柳先生说的那样,我甚至放弃了剑一!”

说到这里。

范剑眼底浮现一丝痛楚,仿佛有剑在他体内不断切割,脸色苍白道:“师叔,你知道的,我不是白痴。”

“她虽然和我整日待在一起,可我能看出来她心里其实并没有我,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于是你将剑心易首,蒙蔽自己的通明剑心,自愿坠入深渊,就此沉沦!”

陈知安摇头道:“何其愚蠢,又何其可怜...”

“是啊,很愚蠢......”

范剑惨笑道:“她说想看我的剑意,于是我把本命剑递给她,甚至放开气海,让她观摩剑种。”

“这就是你输给那扬止的原因?”

“是!”

范剑道:“她很快领悟了我的剑意,我本以为只是她想要,可是我不知道的是,那水云间还藏着一个人,他藏了两个月,将我的剑意拆解到七七八八。”

“再后来的事儿,师叔想必就知道了!”

陈知安缓缓点头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何濯水最终选了竹马,而你这个天降,成了她送给竹马的磨剑石。

杨止以你的剑意将你击败,赌注就是你的本命剑。

你走了一趟江湖,把本命剑留在青羊宫,杨止踩着你的脸向大荒宣告他的到来!”

范剑默然不语。

他知道自己被玩弄了,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明知是深渊,还是一头扎了进去,想要博个万一。

可惜他终究还是输了。

他亲手把能杀死自己的剑递给了何濯水,然后被一剑穿心。

然而让他真正痛苦的是——

哪怕到现在他依旧对何濯水恨不起来。

甚至想着她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

陈知安看着范剑这神情。

知道这白痴依旧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知安能理解这种情绪。

毕竟年轻人嘛。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这个世道允许他们犯错。

但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

只见陈知安缓缓将没磕完的瓜子揣入怀中,脸色渐渐变冷,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范剑,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痴情,很绝望,很无辜?

是不是觉得世间最苦不过你?

是不是觉得走了一趟江湖。

把这辈子的苦水都一次喝够了,生无可念了?”

范剑嘴唇微微张开,垂头不敢看陈知安。

“白痴——

睁大你那双愚蠢的狗眼看看。

看着这灰茫茫的天,看看你脚下这片土地。

这是哪里,是剑阁!

是天下剑修心神所系,是为大荒续命五百年的圣地。

剑一!

知道你的剑为什么叫剑一吗?

是因为它曾经离那把木烛最近。

曾追随朱轻候开天,曾剑斩准帝,饮过帝血。

曾为大荒而鸣!

而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它丢了!

你输了无所谓。

毕竟你只是个废物。

可你知不知道,你行走江湖,代表的是什么?

是剑阁的尊严。

是朱轻候的脸面。

是剑道独处一座江湖陈知命的脸面。

你是剑阁三代首席。

如今你的剑被青羊宫插在山门前耀武扬威,他们把剑阁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而你这个白痴。

居然还想要继续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