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风嘴巴张了好几次。
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问道：“四姐，这次大概死了多少将士啊？”
徐云风之前只是把士兵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
他也并没有想为自己报仇会死多少人，也不在乎会死多少人。
只是在襄城经历了这些日子后，他的心里不免的就有些负担。
徐云风还是没有办法将那些士兵的生命简简单单的当成一个数字。
他知道打仗肯定会死人，可能会死几百、几千，也可能会死几万。
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像前世在看历史书一样。
他并没有对那些动辄就会死伤几千几万人的战争产生任何悲悯的情绪。
可是他现在经历的毕竟不是历史。
他也不是那些能够将生命视如草芥的达官贵人。
相反，徐云风的心底对生命还是存在着敬重的。
对于仇人，他能够毫不犹豫的下达处死的命令。
甚至让他亲自动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不过会在事后吐上几次罢了。
对于敌人，他也不会生出怜悯的感情。
因为他知道敌人是会要自己的命的。
可是对于那些淮南的将士，尤其是负责闪击京都的将士。
徐云风的心里没办法将他们仅仅看作一个数字。
他没办法将生命当成战争的燃料，他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自己是讨厌战争的。
可徐云风也很清楚，他可以讨厌战争，却不能不去经历战争，甚至去发动战争。
在这个世界上，战争并不能够因为他个人的喜恶而消失。
在这个命若草芥的年代。
在这个随时可能看到遍地残骸的年代。
徐云风的内心深处有着不可磨灭的善良和悲悯。
他并不想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不仅仅是他懦弱、怕死。
只是他确信自己没有能力能够当一个将军。
他知道一个将军不仅仅是要带领士兵冲锋陷阵的。
也不仅仅是爱兵如子就可以的。
他更加的明白一个将军最重要的应该是带着自己的士兵尽可能的去活。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
有的时候一个将军却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士兵去死。
他可以跟士兵同吃同住。
也并非没有跟士兵们一同冲锋陷阵的微弱的勇气。
只是他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他不只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死亡。
同样的他也没有勇气面对无辜的他人的死亡。
他做不到带着士兵冲锋陷阵。
他做不到带着士兵坦然的面对死亡的恐惧。
徐云风也知道他也可以当一个不去关注士兵性命的将军。
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就可以了。
可是他也做不到高高在上的将手下的将士的生命看成一个个的数字。
他也不想做到。
徐云风知道自己可以变得冷漠，可以变得不去在乎。
他也相信经历的多了，他完全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也不会怀着不必要的悲悯和善良。
他慢慢的可以将自己变得冷漠。
他可以将那些底层士兵的性命当成一个个的数字，随意的牺牲。
就像他跟自己的舅舅说出培养死士的时候那样。
是的，就是死士。
那些身上绑着炸药的士兵的的确确就是死士。
他们的命运就是去送死。
那是徐云风早就为他们安排好的命运。
在没有见识到战争前。
在没有见识到血腥前。
徐云风心安理得的把那些士兵的性命当成了一个个数字。
认为他们是可以随意的挥霍，随意的牺牲的。
他不得不承认。
他在这个时代生活的十几年的的确确的将他改变了。
改变的他不像是自己了。
他心底的善良和悲悯都被遮掩了起来。
襄城的这一场战争。
重新让徐云风被遮掩在内心深处的善良、悲悯都被重新唤醒。
叶雪儿不知道徐云风心中所想。
她对于战场之中牺牲的士兵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虽然对于手下士兵的死亡有些伤感，但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她看来战场厮杀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听到徐云风的问题，也只是思索了一下便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大概有六千余人。”
徐云风沉默着，他不知道六千人到底是多大的一群人。
他只知道六千这个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大的数字是一条条生命。
沉默了半晌。
徐云风又轻声问道：“四姐，这些人应该都是有名册的吧？”
不需要叶雪儿的回答。
徐云风就接着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们立一块碑啊？”
叶雪儿也察觉到了徐云风此时的不对。
她感觉到徐云风现在的心中肯定是有了一些愧疚，或者是负担。
她并不觉得徐云风的善良是错的。
只是她还是想要他的心里少一些善良，那样他的心里便不会有负担。
只是她也知道，就是徐云风的善良才让自己一点一点的爱上了他。
于是叶雪儿出声劝道：“世子不必如此。
他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战场上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徐云风依旧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他们很多人的尸体都留在了京都吧。”
不等叶雪儿说话。
徐云风就接着说道：“四姐，你不用安慰我。
我是有些难过，但不至于承受不了这点事儿。”
说完后，徐云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他们的尸体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我总得让他们的亲人有个祭拜他们的地方才行吧。”
叶雪儿就接上徐云风的话说道：“那世子就为他们立块碑。”
徐云风苦笑一声。
“又得去麻烦二哥了。”
徐云风想要为那些战死的士兵是心血来潮。
可是现在他却十分的确认自己是想要为那些士兵立一块碑的。
不仅仅是那些死在京都的士兵，死在东岭关、御门关、武牢关的士兵。
还有死在襄城城墙上的士兵。
徐云风觉得他们需要被人记得，而不是慢慢的被人忘记，最后消失在历史的浪潮中。
他想要立下一块碑把所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同样的也把那些名字都记录下来。
让他们不仅仅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的牺牲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