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两尾黑鱼碰面。
刚才被抓走的，乃是韶华本体。
借此机会，王载也看清外面的阵容，令他和月蝉大吃一惊。
修行者记忆力超群，自然意识到，这里是昔日那座山中，看到的旧景。
地师、天师、还有圣师，那位月恒观祖师，以及当初误入旧景的化身！
“昔日旧景，到底是什么？强者编织的梦境，记忆篡改，还是真实的历史岁月？”王载忍不住呢喃。
月蝉寂静，她也搞不懂。
韶华本体化作的黑鱼，跟在王载身边，说道：“无妄海和正常的时空不同，它崩塌过无数次，看到什么都不必惊奇。”
王载点点头，看向水面。
水中倒映着一行人，他们在深海中跟随前进。
而周围其他黑鱼，有的单独一只，穿行水中，有的成双成对，他们一样游动，相互之间没什么交流，看起来和普通黑鱼一般无二。
但是，王载知道，这些黑鱼，都是不同时空他和韶华本体。
韶华和王载在时间线上的能力不尽相同。
韶华宛如一棵树，本体为主干，超越时间线，能够操控时间线上每时每刻的自己，好比枝丫与根须。故而霞锦山宫殿的韶华，其实也是韶华，只是那个时空的韶华。
正确的当前时空，消失的韶华本体，带走时间线上除当前时刻，还是‘凡人’的韶华之外所有自己进入特殊状态，等待历史中那件悬而未定的事情结束。
她在等待自己的命运。
如果消失的是她，那么留下来的韶华将是唯一，从‘半仙’化作凡人，跌入命运大网之中。
而王载自己在时间线上的能力，大半还在水下，做不到超越水面，居高统筹一切。
但是当‘我知道来的是我’的思想在历史时刻中传播，每一刻的王载都会醒来。
比如这水中众多黑鱼。
为什么有这么多黑鱼？
王载并不完全信任韶华罢了。
故除开当前王载以外，其他时空的王载也在行动，积极探索。
这时候，前方出现之前不曾见到的景色。
笔直通道，一分为二。
天师和仙人队伍面对选择。
他们发生争吵，继而分成两队，走向不同岔路。
“跟我来。”韶华说道，跟上天师那一队伍。
接下来，便是不停出现岔路，不停分队，直至最后所有人都只能走一条路。
韶华跟着那位圣师。
通道很快来到尽头。
前方出现一扇石门，门前十几阶台阶，铺满青苔。
大门十分高大，对开。
左半边大门之上，刻图苍劲，繁密，一半生机勃勃大树。
而右半边大门，壁画潦草、敷衍，似乎极为仓促，是另一半枯萎大树。
左右、枯荣、繁简，强烈对比使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大门，然后感受到恐怖气息，为之心神荡漾。
因为，大门并不是紧闭状态。
两扇门向内敞开少许，露出一根手指宽，黑漆漆缝隙，恐怖气息从门后喷薄而出，某种恐怖事物即将脱困！
骨海！
此地在那座大山之中，又是昔日旧景，王载立刻联想到。
但是转而又意识到，自己如今也是合道境修行者，面对骨海，已经有数种逃生手段，不至于只是感受到气息便心生恐惧。
是骨海背后的那个生物？
王载和月蝉交流，知道进入阴间前，骨海在华芊界显威，渡劫祖师都被创伤压制，月光曾映照出，骨海的主人还在沉睡之中。
现在是骨海的主人苏醒了？
圣师走到大门之前，门后恐怖气息激荡，吹出狂风，掀起他的衣摆和长发，脚步踏上阶梯，走向大门。
顺着圣师的脚步，王载忽然发现地上有几件事物。
一块破碎的水晶。
水晶的另一半，是根细长权杖，造型华美优雅，但是此时躺在台阶上，被黑色苔藓包裹大半，失去所有光辉，以至于第一时间并未注意到。
细瞧之前，还有另一件物品。
乃是一顶精巧王冠，像发箍，银白色，镶嵌透亮宝石，也埋在苔藓之下。
圣师从旁经过，并未驻足。
他来到大门前，伸手按住大门，身体前倾，浑身力量倾泻。
嘎嘎嘎……
高大石门门轴转动，向里缓缓敞开。
轰然间，恐怖气息同时暴涨，似乎真的惊动什么，哗啦啦流动声音疯狂涌来。
大门还在转动，敞开约莫二三十公分。
哗啦啦，如同石头和竹节装在一起晃动声响，飞快清晰。
圣师为什么要放出骨海？
王载脑海闪过疑惑，正在他思考圣师正义与否，忽地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内。
一袭白衣，侧身靠近门缝。
先伸出左腿，又移动左肩离开大门，脑袋探出来，继而挪动屁股离开门缝，右腿抽出，整个人通过大门。
圣师身形高大。
白衣女子离开大门后，又朝里伸手，抓住布衣草履老者，以同样方式轻松离开大门。
哗啦啦……
骨海声音越来越响，已经来到门口，甚至能看到白色涌动的样子。
“她好像已经不是你的化身了。”月蝉说道。
王载观察，化身眸光灵动，气质宁静，与之前的锋芒毕露完全不一样，确实换了一个人。
化身和老者离开大门后，尝试与圣师交流，试图让其放手。
但是圣师并未放开，发出痛苦呻吟，身体寸寸僵化，变成石像顶住大门。
骨海越来越近。
两人不得不离开。
临走前，化身伸手带走地上权杖和王冠，背影迅速朝通道另一头奔去。
轰隆！
大门震动，白色骨海从二十多公分宽的缝隙轰然奔出，淹没圣师身体，填充通道，不断向外流动。
就连两侧水渠，骨海也照样淹没。
王载与韶华跟随化身与老者，朝通道之外奔去。
骨海在他们身后追赶，直至两人离开笔直通道，进入斜向上的粗糙岩洞，水渠到这里便是源头。
哗啦啦……
骨海淹没一切。
没有地方可以下潜冒头，所有水面全都是骨头。
两人快速上浮，穿越星辉区域，来到光阴海面。
“我要去准备了，未来多多关照。”韶华本体说道，指了指门扉之外，闭目修行的凡人韶华。
“好。”王载道，韶华这是要离去，等待命运的选择。
他感到丝丝悲哀。
堂堂‘半仙’，光阴之上的存在，居然被命运束缚。
韶华似乎看出王载怜悯，微微一笑，很是灿烂，并不在意。
她目光眷恋看向周遭，视线穿越时光，看到很多地方。
许多个凡人韶华，包括现在的历史时刻的凡人，全部化作光影归来，与韶华本体融合。
她最后看了一眼王载。
下一秒，双足沉入海面，化作一粒光点，飞快消失不见。
王载不善光阴之道，追下去也没用，索性盘坐海面思考起刚才所见所闻。
通道、大门、圣师、化身、老者、还有骨海，权杖和王冠。
看来之前遭到骨海攻击，并非意外，化身和老者曾进入那扇门，历经一些什么，惹上了人家。
但是，那是昔日旧景，居然影响到现世……
王载若有所思，想到其他事情。
月蝉插话道：“要不要再下去一探，这次我们跟着你的化身，或许就能发现些什么。”
“不必，”王载笑道，“我应该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