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依旧在继续,那边艺伎已经跳了两个来回。
郑开奇虽然摇摇晃晃,有些迷糊,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浅川,我的表呢?”
“呼呼~~~”对方已经进入了第一次浅睡。
郑开奇就要起身去看,被身边的影佐扯了回来,“干什么去?”
“影佐,我去看看我的表。”
“坏不了。”影佐把他按回座位,又扯到脸前,“是看表坏不坏,还是看时间。”
“我,不看时间啊。”
“不看时间?”
“不看,这么晚了,又没事。”
“那就好。”影佐笑了笑,放开他,去折腾浅川喝酒。
左边的法子又过来跟郑开奇小酌一口。
此时的郑开奇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远远不是自己想的一刻钟。
为什么前台没给自己电话?
他准备去看看。
他起身,“我去一下。”
三笠幼熙也起身,“我也去一下。”
三笠幼熙一走,德川赢女就转而给涩谷明妃聊起来。
她在劝自己的明妃姐姐。
“想在租界里把生意做好,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有人帮扶,影佐在租界是一把手,首席长官,想把生意做好,还是要多亲近亲近。”
涩谷明妃迟疑道:“我跟人家不熟,人家又是长官,贸然去敬酒,不大合适吧。”
“哎呀姐姐,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的。现在就是和服会,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要浪费了机会啊。”
涩谷明妃想了想也是,这种机会确实难得,就主动去找影佐。
很快两人就喝了几杯。影佐是来者不拒,喝酒很是豪爽,小白瓷酒杯,一口一个。
涩谷明妃很快就有些上头,坐在郑开奇的位置上,给影佐浅聊起来。
外面,郑开奇站在前台,无比的郁闷。
刚才的电话线被扯坏了,根本没修好。
“私密马赛。”
郑开奇一问,才知道是前段时间跟自己一起出来的女人做的。
“看来真的是影佐。她估计听到了我的求救电话,不想让我借故离开。”
郑开奇面容苦涩,“今晚修不好了么?”
“太晚了,最早也得明天上午。”
唉!
这可怎么办?郑开奇有种赶紧跑的冲动。
与其案板之肉,不如趁机逃跑。
明天再说。反正自己不能喝,跑了也说不出什么。
留那群日本人自己折腾吧。
说走就走,郑开奇迈步往外走去。
“郑处长——”
一声呼唤让他暗叫不妙。回头一看,就见身着和服的三笠幼熙婷婷袅袅走来。
抛开她将军之女的身份,她也是个很有气质很美丽的女子。
“三笠小姐,您还没进去。”
“没有。”三笠幼熙站在那里,“郑处长,我想,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郑开奇看着她站在一个没有待客的雅间旁边,指着身边的门,说道。
借一步说话,说什么呢?
郑开奇硬着头皮上前,跟着三笠幼熙进了雅间。
三笠反手关上了门,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郑开奇身前。
房间里满布着香料的馨香,光线暗淡,他只能看见对方的轮廓和白皙。
“郑处长,我有件事情,一直很在意,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女人开口了。
郑开奇想了想,说道:“看您问什么吧。”
女人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郑开奇说道:“有些事情我知无不言,有些事情,困于我的身份,我不能跟您说,请您谅解。
但有件事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害您。”
三笠幼熙点点头,“感谢你这么坦诚。”
“我之前听闻,当时因为内部的原因想针对我,您曾给我说过好话。仅此一项,我就不会害您,如果可以,还会力所能及的帮助您。
当然了,这话说的有点大,您可能也不需要我一个小特务的帮助。”
女人摇摇头,问道:“那我就有话直说,对于那晚发生在特高课大楼的事情,您究竟知道多少?”
郑开奇有些惊讶。
她问的话题有些沉重,跟今晚的风花雪月的气氛截然不同。
而且,她与德川赢女同进同出这么久,郑开奇原本以为她早就看开,没想到会如此郑重的询问这个问题。
他苦笑道:“特高课以及宪兵司令部不是早就对此事跟您解释过了么?”
“他们说的并不完整,而且故意删减了部分。”
三笠幼熙语气成熟的有点骇人,跟平时那时尚丽人很不一样。
“他们删减了哪一部分?”郑开奇问。
“他为什么去特高课。”
“为什么去?”郑开奇也开始回忆整个案件。
他当时恰好在特高课,德川雄男接到电话,三笠让他去,聊一下当时被我八路军聂荣臻部击杀的阿部规秀之死。
德川雄男仓皇离开,都撇下了当时在办公室的他。
他也把握了机会,查到了十三太保的地点,以及教授准备补充新的十三太保的计划。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德川赢女突然进入办公室,堵住了他,他迫不得已躲在宽大的办公桌下。后来德川雄男也很快回来。
自此,他得到了情报,但也离不开了。
后来樱花小筑姐妹俩联袂过来,自己更是上了天台。跟法子有了一次彻底的交谈后,当晚,发生了这一切。
德川雄男外出,醉酒的三笠到来,离玷污赢女就差一个哆嗦,被自己拦下。自己重伤了三笠。
后来德川雄男回来,又给了他两下,三笠失血而亡。
三笠本就浪荡于女色,身体受损严重,心神激荡加重伤,说不上是死于谁之手。
三笠该死,但三笠幼熙,与战争无关,与侵略无关。
按照后期自己的推论。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三笠与德川雄男讲了阿部规秀之死。
阿部规秀是晴川胤的前上司,是他提拔的。
阿部规秀之死,对于对政及战争形势不是很在意的三笠来说,没什么大的影响。
德川雄男激动,是帝国死了名人,重要角色。
晴川胤是对三笠不满的,是想努力表现的。
三笠会不会趁机想拿下晴川胤的权力。
按照德川雄男维稳的心态,他或许会劝阻三笠不要冲动,甚至会拿晚上的任务说事,岔开话题。
而有可能就是德川雄男不靠拢,不依附,不听话的态度惹恼了三笠。三笠心情不愉快,多喝点酒,想着自己的同窗好友之子不听话,自己当时又没得到那个女人。
而赢女又很像旧友。
结果层层情绪累积到了一起,才让他如此做。
当然,这只是推测,有没有可能中间有人推波助澜,不好说。
也不是一个该好好潜伏的特工该掺和的事情。
此时三笠幼熙再次问到这个已经隔了一段时间的问题,郑开奇有些措手不及。
该如何回答,说什么,一时间他有些茫然。
他索性先问出去一个问题,“您不是跟赢女小姐很好么?怎么不直接问她?”
三笠幼熙动了动肩膀,说道:“我怎么可能没问过。她的回答是那晚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
“是的,说德川中佐外出执行任务,她在办公室里等,百无聊赖,迷迷糊糊睡了。醒来后衣衫确实有些不整,听到枪声后她跑了下去,见哥哥和昏迷中的父亲在楼下会议室。
她说没人侵犯她,可能就是被外来的人给吓到了。”
郑开奇不置可否,“或许她说的是真——”
“她说的都是假的——”
三笠幼熙激动起来,声音略微高了起来。
郑开奇赶紧“嘘”了声,“三笠小姐,请小点声,隔墙有耳。”
三笠幼熙轻笑了声,“你为何如此紧张,是怕有人知道你我共处暗室,还是怕咱们的话题引起有些人的注意?”
郑开奇略微尴尬,反问道:“您掌握了什么情况么?说赢女小姐说的都是假的?”
三笠幼熙低低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喜欢战争,不喜欢勾心斗角,而不是傻。
她对我的那种恨意和隐忍,我一次感觉不到,一天感觉不到,但我缠着她时间长了,总是能感觉到的。
自然没有人当面跟我说我父亲的那些癖好,但我也可以从其他方面知道,三笠将军对女色,是有些迷恋的。
而且,赢女确实很像她母亲。”
三笠幼熙一字一句说道:“在日本,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我找到了他们以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年芳二八,跟赢女,甚至是跟德川雄男都有八九分像。
我曾听人说,父亲其实并不喜欢德川雄男的风格,就因为像极了那个女人,才会让他在特高课特立独行到现在,甚至跟宪兵队水火不容。”
郑开奇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一米不到那个陌生的女人。
幽香扑鼻,昏暗中身材婀娜,皮肤灰白反光,气质高雅时尚。女人中的极品。
但说话的内容,委实是气势凌人。
“所以,我可以断定,那晚,可能真的发生了对赢女不利的事情。
但不论是发生了还是没发生,我的父亲,罪不至死。因为她们兄妹俩,起码好好活着。”
郑开奇继续沉默。
“但我的父亲没了。贵为将军,最起码,多少有点特权吧?罪不至死吧?”
“嗯,确实。”郑开奇说道:“如果您怀疑他们兄妹——”
“不。”三笠幼熙打断道:“ 不是怀疑,我是确定,那晚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赢女的事情,后来,确实被什么人袭击了。
这个人,是不是德川雄男?
我父亲,是不是死于他之手?”
郑开奇有些心惊,面前此女散发的气势,可不比一般的日本军官少。
虽然自己肯定不会被震慑,但相较于她平时的时尚单纯,甚至刚才房间里的模样,实在是很难相提并论是一个人。
“我看过报告,你当天在场,我想问你,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起初是在的,后来我就离开了。”
郑开奇把当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樱花小姐她们姐妹俩去的时候,我就已经走了。这点法子小姐是可以作证的。”
三笠幼熙顿了顿,“你跟她的关系不错,她会给你作伪证。”
“什么交情?能让公爵之女背叛帝国,袒护一个中国人?”
男人的反问,让三笠幼熙沉默了。
郑开奇说道:“中佐被您父亲叫走开会,我为了避嫌,就离开了办公室。”
“但是,”女人低声道。
“但是?”男人重复了句。
“我也不瞒你,”三笠幼熙说道,“父亲醉酒那晚去了特高课,在门岗上换了自己人。
其中一个人后来回忆说,晚上,德川雄男回去前,曾有个军官离开了那里。事后门岗说那个人就是你。
你是我父亲遇袭后离开的。”
郑开奇心中暗惊,他当时确实换了军官的衣服趁乱,光明正大从门岗那离开的。
当时只是约束在场人员不得进楼,没说不得离开。
还好是暗室,光线不是很好,郑开奇有了那么几个瞬间的表情失控。
他转而笑道,“你你不会是见我醉酒了,故意来套我的话吧?”
三笠幼熙也轻笑了声,“所以,你的回答呢?”
“我不得不说,应该是门岗看错了。”郑开奇劝慰道:“后续的调查我没掺和,全程由日本军官在调查,您说的那些情况,他们应该知晓。”
“他们不知晓。”三笠幼熙摇头,“那个门岗上的士兵被空控制起来了,他们接触不到。”
“即便他们接触不到,”郑开奇说道:“如果当晚在职的军官有离开的,后来接管的宪兵队肯定会查出来,不管是少了个人,还是少了套制服,都能查出来。”
三笠幼熙沉默。
郑开奇问道:“为什么没让军官接触那个门岗,不管真假,起码可以查一查我。”
“晴川先生的意思是,故意让他单独出来,等着你上钩。如果是你离开,你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灭口。”
郑开奇离开时做了伪装,能被认出来的也就是声音和身高,声音自己也很随意的伪装了下,最重要的,他说的是日语。
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能流利的说一些日语。
只要自己不光能听,还能说日语的这个秘密没泄露出去,很多事情看起来都跟自己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