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低沉有力,无悲无喜的经文声,那声音一声声地凿进她的脑海中,激起一地的迷雾。
她走在迷雾中,一步步地向前走,看见前方似乎传来了一点淡淡的金光。
她内心狂喜,顺着金光的方向一点点地深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迷雾深处的一处小宅子。那宅院有些破旧,上百年的老沉木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不过胜在打扫的干净,处处都是假山鲜花流水,像极了她在苏州看到的园林。
衡音心里有些诧异,她不是在国外录制综艺吗?怎么突然就回国了?而且还到了南方园林来?
宅院内空无一人,像是无人居住一般。她沿着青石板的小路,进了后院小楼,小楼内檀香袅袅,窗外的古树枝繁叶茂,红似火的枫叶飘落在窗台上,她捡起一片落叶,想着可以在枫叶上面作画,那就是叶上画,应该是极为雅致的事情。
她将那片落叶揣进口袋里,顺着袅袅的檀香位置上楼,老式的木楼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音,二楼似乎是女子的雅居,入眼就是满窗景致的茶室,茶室内竖着一张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绣着四时的双面刺绣,云山雾罩、青峦叠嶂,春夏秋冬四时的景致皆有。
她上前去,忍不住伸手摸着那精致的屏风,只见屏风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道轻柔冷淡的声音:“谁在哪里?”
她楞在原地,与那人隔着屏风对视,那小娘子一身素色的宽袖襦裙,墨发如瀑,唇色苍白,乌黑的眼眸笼罩着一丝淡淡的忧愁,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衡音微惊,想要跨过屏风,去看清那小娘子的脸,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出了小楼。
她猛然惊醒过来,酒醒了大半,有些呆滞地看着房屋的陈设。
“你醒了?”泽越见她从梦中惊醒,眸光微暗,他忘了,直播读经文的时候,她也能听到。
是做了什么梦吗?还是说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衡音看清他的脸,想起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有些后怕地伸手抱住他,贴着他的胸口,沙哑说道:“我怎么在你这里睡着了?”
那个梦,不知道为何总给她一种莫名的悲伤感,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之前辛蔚说的话。梦里的女子神思倦怠,郁郁寡欢,是过的不幸福吗?
她们之间会有所关联吗?
泽越伸手摸着她的脑袋,低低说道:“你喝醉了,跑过来要睡觉。我送你回去吧。”
衡音摇了摇头,小脸蹭在他炙热的胸膛上,撒娇道:“我不要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之间就想撒娇,不想一个人睡,她想他陪着她,她这样任性,一定很娇蛮不讲道理吧。
衡音情绪低落起来,将他抱的更紧。
泽越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微微皱眉,看来以后不能在她面前直播精神疗愈法,或许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嗯,你睡床上,晚上我睡沙发。”泽越轻轻揉着她的发丝,温柔道,“别怕。”
衡音听着有些想哭:“泽越,你怎么那么好?”
泽越微微一笑,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衡音,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心情瞬间就飞扬了起来:“哪里有人像你这样,直接喊人名字的。我爸妈叫我宝宝,长歌姐喊我音音,你喊我小名呗。宝宝,音音,阿音,都可以。”
泽越错愕,无奈地点头:“那以后叫你阿音吧。”
前世她叫小草,这一世有众人宠爱,叫宝宝也很理所应当。不过喊宝宝显得他很老,他还是喊她阿音吧。
衡音龇牙笑:“阿音很好听,泽教授,批准你了,以后就喊我阿音。”
泽越笑着点头。
经过这一番闹腾,衡音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伸手娇娇地说道:“困了,你抱我去睡觉吧。”
像一只矜贵萌软的小猫咪,软软地撒娇,要人疼。
泽越目光一暗,起身抱她去卧室里休息。
年轻人沾到枕头,基本是倒头就睡。衡音晚上还喝醉了,分分钟就睡着,还打起了小呼噜。
泽越帮她盖好被子,见她睡的小脸通红,起身去拿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了擦脸和手脚,等她睡沉了,这才关了灯,去客厅沙发睡。
衡音夜里睡的不太安稳,哼哼唧唧的有些难受,每次翻身的时候都感觉到有人轻拍她的后背,渴了的时候也有人喂她喝水,家里像是来了一个贤惠的田螺先生。
她趴在柔软的被子里,在梦里都险些笑出声来。
一觉睡到天亮,她伸了个懒腰,窝在床上看了看手机,已经上午十点了,导演在群里艾特所有嘉宾,航班的时间是晚上8点,到帝都基本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不过只有她、泽越、辛蔚和赵璐回帝都,翁菲回海城,新来的弟弟飞南城,常宝宝有活动,夏蓝直接飞海城去影视城,大家各奔东西,聚散就在眼前了。
*
候机厅内,翁菲依依不舍地和衡音告别。
“我听说,你和泽教授不参加第三期的录制了,音音,我会想你的。”
翁菲抱着她,一脸的不舍。
衡音笑道:“这是恋综,我和泽越都戳破那层窗户纸,在一起了,还怎么参加第三期的录制?网友们会说我们作弊,会看厌烦的。”
“怎么可能,他们巴不得看你和泽教授恋爱一百集。真不参加录制了?”翁菲说着有些惆怅,他们不录制,辛蔚估计也不会来,这么一来,嘉宾们大换血,总觉得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她最怀念的还是第一期的录制,每天都充满惊喜,后面又经历那样的天灾,当时觉得害怕,后面只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第二次了。
“应该不参加后续的录制了。泽越很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录制期间每晚都要写学术论文,还有自己的工作室要顾,哪里还有时间参加综艺,总要留点时间给生活呀。”
衡音龇牙笑,她也不想录制了,她想和泽教授过一段美美的二人时间,极度需要私人空间。
“那你们要付违约金吗?”
衡音笑眯眯地不说话。泽越是只签了一期,没有违约金,她是签了全期,但是节目组劝说无果,也不要她的违约金,想跟她另签一档综艺,想靠她的流量来奶别的节目。
所以她现在炙手可热呢。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不是资本,对方不要她的违约金,自然不全是看她的流量,分明是看重她身边的人脉关系,不愿意得罪权贵罢了。
“不说了,我快要登机了,等我回帝都,一定要再聚哈。”翁菲急急忙忙去登机了。
衡音送她离开,见常宝宝三人也走了,顿时吃惊地瞪大眼睛。
“新来的弟弟不是海城人,怎么也走了?他不是应该去南城吗?”
泽越:“?”
泽越抿唇:“你对新来的男嘉宾好像很关注?”
衡音:“……”
不是,她就是好奇。
衡音看了看四周,摇了摇他的手,撒娇道:“我就是八卦,你懂不懂呀?”
泽越垂眸看着她撒娇的小动作,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因为新来的弟弟对夏老师一见钟情了。”赵璐猝不及防地从旁边冒出来,咬牙道,“老娘真的是醉了,现在男人都喜欢柔弱小白花类型的吗?”
赵璐恨不能将牙都咬碎了,她先看上的,结果这弟弟滑不溜秋的,回到仙女岛竟然一眼就看上了夏蓝,为了跟夏老师同一个航班,还改签?
真是够够的了。
赵璐:“泽教授,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夏蓝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
他握住衡音的手,淡淡说道:“不喜欢。”
衡音眼睛都笑弯了,泽越喜欢她这款明媚可爱的。
赵璐:“……”
赵璐:“我真的是自找苦吃,怎么会来吃你们这碗狗粮?”
要不是女嘉宾走的只剩下衡音一个,她也不会过来自取其辱。
衡音笑盈盈道:“可能是吃错药了吧。”
赵璐:“……”
赵璐:“我就纳闷了,赵家虽然是豪门,但是家族关系太复杂,他只是三房的次子,没有继承权,没有话语权,应该找个聪明厉害的,不然根本压不住那么一大家子的污糟事。
夏蓝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她自己也不喜欢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啊,她喜欢泽教授这样书香世家的学术专家,弟弟和泽教授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两人压根就没可能,你说是不是?”
衡音笑眯眯:“你这些话和我说,不合适吧?”
赵璐:“我也找不到别人吐槽了啊。”
赵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辛蔚,暗暗打了一个寒颤:“自打你和泽教授在一起,辛老师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吓人的很,都是拜你所赐。”
衡音:“……”
衡音:“你说,你说,行了吧。”
赵璐:“吐槽完了,不就是男人吗,下一个更好,不行老娘还能搞事业。”
赵璐说完,洒脱地走开了。
衡音倒是开始佩服她,从小到大,赵璐都比她活的有目标,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像她每天开开心心的,混吃混喝等死。
虽然赵璐一心想嫁豪门,拜金又虚荣,但是她有一股子特别上进的精神气。
泽越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叹气做什么?”
衡音戳着小手指,她只是突然之间不自信了而已,她不像长歌姐那么厉害,也不像乔曦和赵璐游戏人间,她喜欢依赖别人,在家里依赖父母,在综艺上依赖长歌姐和宋哥,在恋爱中依赖泽越。她好像有些没用!
“泽越,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一般精英专家不是都喜欢旗鼓相当的优秀的另一半吗?我爱吃贪玩,还懒,我还爱哭,考试经常挂科,没有大的志向和理想,就连赵璐都有嫁豪门的理想呢,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泽越闻言错愕,许久低低一笑,温柔说道:“不会,我觉得你这样很好,阿音,你很能治愈人心,让人快乐,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天赋。”
衡音这样的,才是上天的宠儿。他也好,秋长歌也好,或者宋星河、傅怀瑾之流,自从出生开始就身负重担,他们像是活在模板里的小人,被各种世俗的条条框框约束着,做那个不得不优秀的世家子弟、专家精英,但是衡音不会,她是自由生长的小人儿,或许没有大的理想抱负,但是活成了她喜欢的模样。
这世间的成功也好,名利也好,都是虚妄,如果可以,他更喜欢前世那个一无所有的游侠剑客,有一间茅草屋,有谋生的手艺,可以拿来养家,两人三餐四季,就足够幸福了。
世俗附加的这些,都是累赘和枷锁。
秋长歌现在,不也是住在郊区的屋舍内,养一只狗,闲来去橙园摘瓜看落花吗?大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感。
衡音小脸微红,她有那么厉害吗?泽教授是不是恋爱脑呀,情人眼中出西施,这说的还是她吗?
衡音红着脸,小声说道:“你的意思,我可以一直这样胸无大志下去?考试挂科也没关系?事业没什么成就也没关系?
你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会不会对另一半要求也很高呀?”
她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
泽越失笑,低低叹气:“都没关系,我不会拿我的标准来要求你,不过你我之间差异巨大,若是我的一些生活作息和习惯让你觉得不舒服,你记得和我提,我会尽量协调到彼此都舒服的模式上。”
衡音开心地点头,笑盈盈:“泽教授,以后不要太严厉哦,希望我们好好磨合,互敬互爱,互相照顾,最好,最好以后能组成一个温暖的小家。”
她说着,脸颊有些微红,他们才刚在一起,都没有磨合,就说组建小家的话,会不会显得她特别恨嫁,天知道,她之前连恋爱都不会谈,更别说结婚生子了。
她一直都当自己是个宝宝,但是遇到泽越,不知道为何就想和他在一起,过只有他们的二人小世界。
泽越眼眸深邃地看着她,低哑道:“好。”
他用力握住她的小手,心口也微微发紧,家吗?那是他两世都渴望的地方。
他很想拥有一个心灵能栖息的地方,一个能在黑夜里执灯等他回家的人,那人是软肋,也是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