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沉睡的金元泰时，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
他卧在病床上，四肢被皮扣固定在床侧，手臂上扎着营养液，眼窝凹陷，肋骨分明，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活死人。
而他的床头，放着一只小狗布偶。
“放开我！放开我！”金元泰歇斯底里地大吼，神色惊恐，剧烈地挣扎。
林牧邈不由得眼角抽搐，印象中金元泰从来都是肥胖且狂傲的，何曾像现在这般瘦削和惶恐。
到底是怎样的“症状”才会把人折磨成这样？
“他......一直都这样吗？”林牧邈问。
“是的，他似乎正困在很可怕的噩梦里，”伊西斯叹了口气，“刚开始的时候，他在梦中疯狂抓挠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折磨得血肉模糊，直到我们给他打了镇定剂后才好些，但药效一过又会恢复成这样。”
许禾和埃里克咽了唾沫，战栗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畏惧。
“特么的，金元泰这家伙不会在梦里把自己挠死吧？”许禾头冒冷汗。
林牧邈看向叶浅芸。
叶浅芸向他点点头，然后将手放在金元泰的胸口，手心泛起一道莹莹白光，光芒逐渐包裹住金元泰。
金元泰狰狞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身体的挣扎也减弱，整个人逐渐平息。
叶浅芸继续施加“红斑狼疮”，但金元泰并没有苏醒的迹象，直到她身上泛起淡淡的红斑，才收回手掌。
“不行，施加在金元泰身上的‘症状’太强了，我没法完全消除，只能让他的梦境不那么恐怖。”叶浅芸微微喘气。
“您做的已经非常好了，我们院里的人‘症状’类型比较单一，没有您这样出色的血小板科医生，无法缓解金医生的痛苦。”伊西斯面露愧色，“金医生不远万里来支援我们，我们却帮不到他，真是令人羞愧。”
“‘症状’比较单一？”林牧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奇怪的点，“每个分院招募新人时，不是有固定的人员配置标准吗？”
“我们院不太一样的，”伊西斯苦笑，“因为我们都是走投无路才加入胆小鬼分院的，根本顾及不上人员配置......”
“走投无路？什么意思？”林牧邈问。
伊西斯抿了抿嘴，问：“林医生，你们院里有没有罹患恐惧症或焦虑症的医生？”
“有。”林牧邈点头。
阿亚图拉的“症状”是恐病症，能够增强他人“症状”的威力。
如果说吴启是小队中的利刃，阿亚图拉就是磨刀石，在小队里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那他还真是幸运儿，想必是有非常珍贵的朋友吧。”伊西斯说，“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恐惧症和焦虑症疫者，其实是不敢使用自己的‘症状’的。
“每次使用‘症状’后的反噬，都会让我们陷入惊恐和焦虑不安，久而久之，我们就会畏惧使用‘症状’本身，再到后面就算没有反噬，也会害怕那些令我们惶恐的东西，可以说我们就是一群货真价实的胆小鬼。
“由于我们的特殊性，几乎每个分院都不会招收我们，毕竟连‘症状’都不敢用的医生就是废物，根本无法胜任这么危险的工作。
“但是穆罕默德院长不认为我们是废物，他不顾院内高层的多次反对，独自建立了胆小鬼分院，专门招收恐惧症和焦虑症类型的疫者，一直运营到......去世。”
讲到这里，伊西斯不禁黯然。
“抱歉，让你提起伤心事了。”林牧邈轻声说。
“没关系，我们都已经接受院长去世的事实了。”伊西斯轻轻摇头，嫣然一笑，“走吧，我们回院长办公室。”
......
......
回到办公室后，林牧邈对伊西斯说：
“伊西斯，听说贵院副院长是位濒危期疫者，我们希望与他聊聊任务的事情，毕竟此次任务太过困难，一位濒危期疫者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
伊西斯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这......恐怕有点难。”
“为什么？”林牧邈一愣。
“那个人知道你们要来后，直言说绝对不要见你们。”伊西斯无奈地抿了抿嘴，“她一直都是这样，性格孤僻得要命，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伊西斯说的是英语，林牧邈注意到了她口中的称谓。
“对，副院长是个女孩，”伊西斯说，“一位十三岁的女孩。”
众人错愕，十三岁的濒危期疫者，难怪大院长称其为天才，单论天赋她甚至不亚于林牧邈。
可她到底为何不愿见他们呢？
林牧邈微微皱眉，这次的任务已经折损了一名院长和金元泰这个大杀器，凶险程度可见一斑，只有他们四个的话，任务完成的希望委实渺茫。
“明天是院长的葬礼，副院长倒是会出席，如果你们想见她，或许可以来参加葬礼。”伊西斯说。
“当然，就算不是为了见那位副院长，我们也理应参加穆罕默德院长的葬礼。”林牧邈说。
......
翌日。
林牧邈等人穿上黑色西服，来到了葬礼现场。
葬礼在胆小鬼分院的礼堂里举行，礼堂内到处布置着白菊花，穆罕默德院长的遗照放置在主位，周围葬花锦簇。
所有在院内的医生都前来吊唁，他们身穿黑色套裙或西服，胸口佩戴白花，怀中抱着各式各样的玩偶，神情中都带着浓浓的忧伤。
四个穿着丧服的人抬着灵柩进入礼堂，将灵柩放在遗照前，穆罕默德院长安详地躺在灵柩中，双手交叠在胸口。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潸然泪下，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放声大哭，悲伤的氛围在礼堂内弥漫开来。
这时，伊利斯手握话筒走到灵柩旁，哽咽着说：
“今日，我们带着沉痛的心情来到这里，送别穆罕默德院长。
“请容我为大家介绍穆罕默德院长的生平。
“穆罕默德院长是位敬爱的长辈，他创立了胆小鬼分院，招募了我们这些不敢使用‘症状’的人，然后用温柔和耐心对我们循循善诱，帮助我们解开心结。
“担任院长的十年间，他每天都恪尽职守，用行动贯彻《希波克拉底誓言》，至死不渝。
“在此，我们一同送别穆罕默德院长，愿他在天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