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吃喝,酒足饭饱。
蔡穠将修道季打发回韩王府,自己却留在安喜侯府中,与王土旺对坐饮茶。
凉亭内,蔡穠微耷眼帘扫过周遭,见没甚闲杂人等,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浅笑着开了口。
“晌午言语恁多,老朽还不知将军哪里人氏呢?”
“中京理国王氏。”
“竟是先理国王代战之后,失敬失敬!”
这老货吹着胡须,浮夸模样愣是连傻子都瞧得出来,土哥也不惯着他,冷笑反问。
“理国王氏被抄一案闹得那般大,老太师竟不知?”
“不知不知,老朽戴罪之身,困居中京,哪有外头人那般耳目通明。”
“嗬,太师既这般说,某就勉强信了。”
面对这不掩饰的嘲讽,蔡穠到底是当过皇帝老师的人,厚实脸皮压根不带红的,只露出漏风门牙,咧嘴灿然一笑。
“先理国公文韬武略,国之肱骨,今得如此豪杰儿孙,想来九泉之下也面上有光啊!
只老朽观王将军年幼,不知可有婚配。”
这厮也是睁眼说瞎话的,王土旺虽无他这般花白长髯,轧硬胡须却也布满了下巴,哪来的年幼说法。
他胡扯,王土旺也不戳破,只由着他。
“已有婚配,家妻云氏,不知老太师这般问,可是有孙女叫嫁给某做妾室?”
“嗨呀,老朽倒是想和王将军结翁婿之好,只儿女不争气,所出皆男童;
不过...”言道这里,这老货眼眸微眯,牢牢盯着王土旺面上一举一动,道:
“这云氏姓氏,实为罕见呐,直叫老朽想起二三十年前,那名动京师的云花魁了。
额...老朽记着...那云花魁当初可是被理国大公子王广仁讨回了门儿。
不过云氏即为将军妻内,想来应该和那位云花魁并无关联罢~”
老狐狸变着法的试探小狐狸,谁知这小狐狸压根不吃这套,竟直接大咧摇了摇头。
“怎滴就无干系了,某内室云氏,正是那云花魁之女!”
“这!”蔡穠大惊,眼神闪躲,“这岂不是乱了伦理纲常?!”
得闻此言,王土旺直探出身子,一把薅住这老货脖颈衣领,咧开大嘴,笑的阴森凛冽。
“再给某装!真当某边关白厮杀了不成。
汝为先皇太师,又是帝师,先帝几个儿子的烂事你会不知?又岂会不晓其中细谨?!
某那丈母,名为王广仁侍妾,实则是甚,哼哼...说起来,这大乾朝还欠某妻内一个公主封号呢!”
他说的坦荡,蔡穠却怎么都淡定不下来,纵是被薅住衣领,也不顾的斯文扫地,直反手薅住王土旺衣袖,怒斥道:
“满口胡言,太子岂会...”
话说一半,却被王土旺从领口抽出的正面刻着‘云’字的方形玉牌打断。
望着这边角雕着龙凤的华贵玉牌,蔡穠哑口无言,眸儿更如地震般震颤不休。
若说先前望见那双摄人心魄却又似曾相识的桃花眸儿,他还只是怀疑,现见着玉牌,哪还有再怀疑的道理。
此女...此女绝对是先皇太子遗女,这...这也太好了!
他为帝师,曾与尚书房教过六位皇子,其中不仅包括了前朝戾太子,更包含了当今天子乾元帝;
若非如此,以他当初对戾太子的支持程度,也不至于三才子案发后,恁多人被牵连,只他罢了官这般轻拿轻放。
到底是帝师啊!
见他哑口无言,王土旺嗤笑一声,撒开铁铸般的大手,坐回椅上。
“老太师莫糊弄某了,汝与那戾太子干系某打探的一清二楚;
你那弟子修道季嫁女韩王,如今你又替韩王说客,某就当尔等前朝太子党投了韩王;
不过一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小王爷罢了,若非如此,你真当某会叫韩王的人入了这安喜侯府?!”
别瞧王土旺成日里守着景阳门啥事不问,莫忘了他可是有个惯会打听的兄弟唤作瘦猴,别说他还有皇城司当差的兄弟张天甲,至于内侍省的常锦常伴伴就更别提了。
不吹不黑的说,这中京城,还没多少事能瞒得过他耳朵,顶多就是想听与不想听的区别罢了。
瞧着蔡穠面上复杂,咱土哥小人得志般狂悖笑出了声儿;
“汝也不是甚好鸟,一边背地里嘀咕当今天子是坏了种的花椒树,一边又替韩王当说客,也不拦着自己弟子嫁女韩王。不就是打着替戾太子翻案的想法嘛!
也不想想,凭那韩王在怎滴许诺,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给三才子案翻案。
若三才子案翻案了,岂不证明戾太子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岂不证明了乾元帝得位不正,韩王他爹得位都不正了,他得位能正吗?!”
一语惊醒魔怔人!
蔡穠眉头死死攒在一处,眉心悬针纹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然话都说道这里了,王土旺怎可会叫自己一番心血白费了,大嘴依旧嘚卜嘚个没完。
“依某一个局外人瞧呐,尔等戾太子党,不若将计就计,假装支持韩王。
待那厮登临皇位,若真翻了三才子案,汝等就全心全意侍奉于他;若未翻案,便积蓄实力,静待戾太子的儿孙归来。”
“可...可当初那大案牵连甚广,太子哪还有血脉遗存?!”、
蔡穠下意识惊呼,却见对面王土旺一脸缺德笑容,眸内泛着精光,垂首把玩着那刻着‘云’的玉牌。
“谁说没了,这不是...还有个...公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