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射,一直从辰时射到了午时;
金鼓三通,魑魇收兵,开开心心埋锅造饭;
对他等而言,那一坛坛腐臭毒水也是负担,这会子将负担撂到敌军头上,岂不美哉;
与城外惬意不同,城内,辽军士卒几乎各个面色煞白,而负责处理污水的番兵,更是摇摇欲坠,隐现中毒之相。
城门之上,韩德让坐于楼台之下,望着身前矮桌上的饭菜,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臭味,面色青紫,端是丁点胃口也无。
拿着箸犹豫了半天,韩德让终是没压下心头那股恶气,重重将筷子掼在地上,放声怒骂:
“天下若起大疫,皆此恶獠罪责!
来人,雪雕传书兴安王,命他速速袭扰此獠,再有一片砖瓦落在析津府头上,吾拿他是问!
另开械库,尽取石灰泼洒,伤寒热疫者一律隔离北城!”
“诺!”
传令将士领命而走,韩德让再度望向桌上饭菜,直皱着眉头重重挥手,示意部下撤下饭菜。
且不说这韩德让上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且说王土旺,这会功夫,他领着一军,驱马一路狂奔;
一夜功夫行了三百里,早些时候,天亮时分,已抵达渤海海岸;
这会儿功夫,他已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无为军舰船,向着辽东半岛一路劈波斩浪。
旗舰之上,王土旺与孙暓立于甲板之上,举目东望。
“将军,此番东去辽东,意欲何为?”
“为大军扫平阻碍。”
“扫平阻碍?将军经略契丹南京道,可辽东属辽东京道啊!”
得他问,王土旺淡淡挑眉,不动声色瞥他一眼;
“经略析津府又能如何?朝中怯战频频,衣紫大员只看权势,下面有模学模有样学样,纵是打下析津府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朝金令唤回京,从此行伍是路人。
此番机会千载难逢,不求一役功成,但求鱼入大海,鸟归青天。”
他说的隐晦,却又隐隐透露着思绪,孙暓虽听得稀里糊涂,却晓面前将军不尽信自己,当即一声长叹;
“将军若不愿答,直言便是,何必含糊其辞,叫末将寒心。”
“季安何出此言?!”
“将军虽为兵部侍郎,掌天下兵马,然末将乃江南水军,隶属厢军之列,若无皇令,岂敢轻动。
然将军军令一下,末将掀了阻拦老父,未耽搁片刻,领兵就出,又于渤海之上惴惴待了这些时日。
今见着将军,本就不求甚加官进爵,但求如那江南平方腊之时,驱为左右,荡寇杀敌。
朝中本就诡谲,为官更是战兢,若非如此,吾那两个哥哥胸藏万卷书,心怀忧国之志,也不至落得连五品官都够不上,虚荒度日!
末将本以为遇着明主,或可尽心中报复,扫平异族,成全汉家儿女的本分,谁知将军这般,唉~”
这厮叽里呱啦说了大串,没恼着王土旺,反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见他这般,王土旺直乐得咧嘴一笑,随即伸手重拍他肩膀二下;
“瞅汝那小性儿样,唤汝助阵,本就信得过汝,如若不然,某调谁不成,非调你无为军!
宿迁淮阳军、金城涟水军、洪泽高邮军...哪个不是某荡方腊时的旧部;
搁中京时,那淮阳军石固日日上某门,巴巴往上凑,汝瞧某可曾搭理他一二!
某知你孝善,江宁一役奋勇杀敌,其功本可离了无为,如京为官,荣华富贵,偏你守着爹娘老子庐江祖宅不愿离,恁大功劳也就给你老娘讨个诰命。
若非如此,真当某瞧得上你!
至于接下战略,非某不告知于你,实你这厮心急;
哪有当大将军不卖关子的,某堂堂大乾勋贵高官,不要面子了不成?!”
被训了通,孙暓竟奇怪的不恼了,只歪着嘴两眼望天,小声嘟囔;
“还是从前那会子的将军爽利,哪像现在,一个屁都要夹断仨回,一阵接一阵的臭。”
王土旺耳朵多尖啦,被他这般嘀咕,一张脸顿时拉的老长,直训斥道;
“偏你是个嘴不把门的,接下来落你肩头的军务若完成不好,你且仔细着!”
“将军直言便是,若出了差错,保管叫我两个哥哥提头来见!”
“哼!你当某不晓你那俩哥哥底细?!且记下今儿所言!
附耳过来!”
一声呵斥,孙暓当即凑到近前,就听;
“辽东半岛不过跳板,待某于那处站住脚跟,便可直取高句丽,届时荡平那地儿,做魑魇根基之所!
届时,你领无当军,将某魑魇大军悉数送至那头便可!”
低沉话音落下,孙暓眼皮微跳,古怪瞥了眼自家将军。
他这般小动作哪瞒得过王土旺,王土旺当即就问:
“你这般瞧某作甚?”
“额...”孙暓眼神闪躲,一阵迟疑,随即支吾道:
“将军这是要自立?且容我将老子娘接来可好。”
“放你娘的屁,不请朝廷接管设立州府衙门,老子打他高句丽作甚!
老子可是安喜伯,兵部侍郎!不是水泊梁上的土匪!”
“好吧。”孙暓怏怏点头,接着又喃喃道:
“将军,不是高句丽,是高丽。”
“有个鸟甚区别?!”土哥正在气头上,当即一声大骂。
“额...高句丽与高丽,除名儿类似,无丁点雷同,高句丽灭于李唐之手,乃扶余政权,建国刘汉时期,都城高句骊,现契丹东京道通州附近;
至于高丽...”
说到此处,孙暓言语明显轻蔑了少许,直撇嘴道:
“至于高丽,不过原新罗小民罢了,高句丽攮不过中原王朝,被随便拿捏,而新罗之流,前头被高句丽随意拿捏,后被百济欺负,端是无丁点牌面。
若非乞颜求李唐高宗发兵灭了高句丽,断无高丽之流。”
一番科普,丈育土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道:
“瞧着就不是个厉害玩意儿,那地某瞧上了,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