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瞬息扫过左右，激动的心智为这话所夺的乾元帝这才惊觉，自个早已将周遭挥退，这才泄了气般重重坐在龙椅上，眸光亮的骇人。
“过来，常伴伴过来说话！”
“是，官家！”
常伴伴颤着音儿，踮着碎步，颤颤巍巍胆战心惊的凑到皇帝近前。
纵使他为皇帝内侍，亦不敢在这等时候动作大了惊扰皇帝。
瞧他来到近前，这会子乾元帝也顾不上甚皇帝仪容了，只一把揪住常伴伴衣襟儿，将他扯到面前，低声质问道：
“当真是天子行玺？”
“回官家的话，真的不能再真了，奴儿瞧见就觉着不对，立刻挥退了左右，自个跪在前头观瞻了许久，保准错不得了。”
“那东西呢？”
得皇帝问，这常伴伴忙哆嗦着告饶。
“回官家的话，奴儿哪敢动呐！
抹眼功夫就唤了内侍省、皇城司和禁军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住了，那押送的魑魇军也扣下了，就等着官家您的吩咐呢。”
话音刚落，倚在龙椅上的皇帝这才长出一气，刺人眸光这般才缓缓收敛，柔和下来。
“做的不错，常锦，做的很不错！”
见他唤自己名儿，常伴伴心里长长出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冰凉一片，原来那衣衫早被冷汗浸透了。
龙椅上，乾元帝复了帝王仪容，略振奋道：
“常锦！”
“奴儿在！”
“朕命汝速速取红锦缎，将天子行玺取来！”
“奴儿遵旨，这就将天子行玺请回来！”
重重磕了一头，常锦躬身对着乾元帝，小步后退，快速离了这垂拱殿。
就在他后脚刚迈出殿门的时候，殿内，乾元帝冰冷声音忽的响起。
“对了，与皇后言说，那刚刚侍奉的梁才人不得朕心意，朕不想今日之事被任何人胡乱猜疑！”
言下之意，就是把那梁才人薨了！
这话一出，老阉人只觉腚眼子一紧，忙深深躬下身子，谦卑领命。
伴君如伴虎，前一刻还蜜里调油，下一刻，便会为了些许不可能知道的事儿，要了性命。
自古帝王皆是如此。
也不怪这般大惊小怪，实这六玺，牵扯良多。
六玺，皆白玉制，螭虎纽，用武都紫泥封：其一为皇帝行玺，用于封国；其二为皇帝之玺，用于赐诸王侯；其三为皇帝信玺，用于发兵；其四为天子行玺，用于召大臣；其五为天子之玺，用于策封外国君主；其六为，天子信玺，用于祭天地鬼神。
六玺最早起于秦汉，后数经战乱，被乾高祖皇帝收齐，一统天下；
然前朝夺嫡，戾太子作乱，六玺失其三，其中丢失的有用于发兵的皇帝信玺，用于召集大臣的天子行玺以及用于策封外国君主的天子之玺；
乾虽不似前唐，那般注重六玺，然这玩意儿依旧是天子专属，国之重器，等闲丢不得。
乾元帝屡犯祖宗讳，欲将兵权合一，皆因丢了皇帝信玺，总觉兵权不牢；
更有甚者，每当乾元帝深夜入睡，他总会寻思；
——先皇打不过北面寡妇是因为先皇懦弱，然自个这般年轻力胜却也打不过，会不会就是失了天子之玺的缘故。
正当他胡思乱想，压根没法集中精力之时，殿外，一个急促脚步声快速响起。
紧接着，殿中乾元帝就瞧着常伴伴双手将一盖着红锦缎的木盘托过头顶，只独自一人快步走进殿中。
“陛下，奴为陛下贺！”
“速速呈上来！”
“是！”
常伴伴连忙托着木盘，躬身前进。
乾元帝这会也不管甚公文、奏折了，袖子一挥，只把桌上物件儿尽数扫落在地，眸儿带着狂热，死死盯着那红锦缎下的凸起。
待托盘落下，乾元帝似那新郎官儿般，猴急掀开红盖头，解了裤带...啊呸...拿起这方正玉玺就是一顿猛瞧。
“真的！真是真的！召天下大臣的天子行玺，那厮泼皮从哪找来的？”
一旁，心头大石落地的常伴伴忙凑近附耳道：
“官家，听那王土旺兄弟言，此乃奉符县丞家地下室抄出来的，另宫外尚有十四车金银细软；
那厮传他哥哥之话；
言说那起子皆是县丞贪污所得，半夜被山贼抢了，王将军又领兵夺了回来，而王将军拿不定主意，故送到京中，请官家定夺！”
话音落下，乾元帝丁点反应都无，只自顾拿着天子行玺猛瞧。
又过了好一会儿，乾元帝这般才将天子行玺小心放在托盘上，望向常伴伴，笑着骂道。
“好狗攮玩意儿，还山贼抢了，骗鬼呢！
不过那厮奉符县丞真真可恶，竟连朕的玉玺都敢私下藏着，该死！”
一声怒骂，又将这常伴伴下了一哆嗦。
然下一刻，皇帝嗓音再度响起。
“常伴伴，那起子银子有多少？”
“回官家的话，奴儿掀了布，大抵瞧了瞧，约两百万两不止！”
“那马车架又现在何处？”
“官家，原在景阳门外，奴儿瞧着车架破烂，实不像样，趁着外廷还未下衙，引入了景阳门，正派人盯着呢~”
听他这般一说，乾元帝嘴角猛地翘起。
甚？入了景阳门呢？
入了景阳门与入了朕的内帑有个鸟甚区别！好你个王土旺，这事儿办的真不孬啊！
这内帑，乃是帝王金库，与夹带差不离，端是愿怎耍便怎耍！
而国库，便是公账，皇帝想用可以，但是要打报告。
这常锦作为内侍省通侍大夫，皇帝的大管家，遇着金银往皇帝裤裆里划拉原就本职工作，算不上甚。
不过皇帝这会子心情正爽利呢，瞧着谁都顺眼，竟罕见的拍了拍常锦的肩头，夸赞道：
“做的不错！”
常锦受宠若惊，以往还糊眼儿的感觉，今儿瞬间明了了，顿觉王土旺这厮就是堂前的喜鹊儿，一叫唤，准有好事。
别以为皇帝有钱，恰恰相反，皇帝开销极大，多数帝王银子不凑手；
当然了，那起子把国库当夹带使的帝王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