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府地下密室；
王土旺看着眼前宛若广场般的巨大地下空间，暗暗咂舌。
“有无吩咐下去？”
见他发问，身侧瘦猴忙凑近一步，无声颔首。
“哥哥，皆吩咐过了，将士们能取多少就取多少。”
“皆取过了？”
指着眼前黄金白银珠宝遍地、丢弃如泥沙般的景象，王土旺诧异道。
“是嘞！”瘦猴苦恼点头。
“哥哥，弟兄们不少连夹带都撑裂了，为了这县丞府里的几个箩筐，差点没把脑袋攮破！”
“成吧，咱的那份取了没？”
“哥哥且把心放回肚肠里罢，俺寻了三四竹篓背筐，与铁牛一道恁了不少。”
既自家人已过了一趟手，王土旺便不客气了，迈着步子走进这黄白地下密室。
“这堆黄的，这堆白的，算一份，送去卢府，那堆首饰珠宝，还有侧旁那堆，算一份，送去外廷...”
金银财帛固然动人心，然王土旺风里雨里过来的，心底大抵藏着清明，并未将这些个民脂民膏太当回事，只有条不紊的做这分配。
他在衮州犯下的事儿经不住查，不使银子开道贿赂是万万不行的。
索幸他后台够大够复杂，虽皆不是甚好去处，然真正轮到他朝八方伸手求援时，能量便显出来了。
简单分配完成，王土旺领着瘦猴走出密室，边走边低声吩咐；
“他人某信不过！
某弟，你眼色活，人又机灵，此番重任非你不可；
某舍你三营兵力，并让铁牛，王二与你一道，押解这批黄白物件儿上京，顺带将皇帝荡寇手令予你。
记好，一路低调行事，剪道匪徒某不多言，你自晓何如处理；
然若是遇着拦路的官兵，莫要手软，直操戈持弩杀之！便是入了中京，搁那朱雀大街上，亦如此！
切记切记，待到了低头，先将最后一车金银抛下，余下杂七杂八物件儿皆送内廷，寻那常锦常公公，必须见着当面儿！”
紧接着，王土旺又将这笔数目起码超过两百万两的银子分配方案，细细说与瘦猴听。
待他低声吩咐完，两人一路向上，已行至密道入口处的伯县丞书房。
瞧见密道口把守的魑魇将士，王土旺闭上双唇，不再多言，只面容严肃，重重拍了拍瘦猴肩膀，顺手将几份书信塞他怀里。
“事关紧要，莫要耽搁，即刻出发！”
“诺！”
瘦猴这会子面上哪有甚轻佻，只面容严肃，重重抱拳，领命而去。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对这起子私密事儿，王土旺断是最最谨慎不过。
将魑魇军一分为二，一千五押解银子上京，另一千又被他分成两部，一营五百戍守奉符城，护一城百姓；而最最精锐的那一营，则由他自己带着，趁着晌午功夫，直奔泰山而去。
兵贵神速，昨夜拿了奉符，动静那般大，若不出意料，城中贼寇眼线早已洞悉，只王土旺一直捏着城门，才未叫风声走漏；
眼下大部即将出城，余下五百守城本就勉强，想不走漏风声更是极难！
故王土旺直接兵出奉符，将矛头对准那衮州势力最大的泰山贼。
泰山山道上，王土旺与秦煜疴一道，并着肩子走在最前头。
“煜疴啊！”
被唤做煜疴，秦煜疴明显有些不太适应，情不自禁哆嗦了下。
“将军唤吾全名即刻，吾小名不叫煜...煜疴！”
“没问题，煜疴！某昨个听那厮狗攮县丞言说，这泰山贼贼众过万，大小贼王更是一箩筐，怎咱们都爬到半山腰了，还不见贼寇劫道呢？”
得他问，刚摆脱那起子别扭感的秦煜疴轻笑出了声儿。
“将军莫不是被那厮唬住了，吾虽不晓这泰山贼势力，然人数过万，无边无际！
若这伙贼人真人数上万，吃穿嚼用皆是海量，他等又不事生产，以劫掠为生，便是日夜劫着肥羊，亦供不起这般人数。
亦吾之见，顶破天了不过千人。”
“嗯！”王土旺认真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样子。
瞧他弄鬼，秦煜疴嘴角一抽，直翻了个白眼。
“将军何必明知故问，作弄吾！”
“嘿嘿~”王土旺抬脚踩断路上枯枝，咧嘴一笑；
“行路无趣，又无匪徒予某耍着取乐，实憋的难受，小秦莫恼！”
“哼~无趣便寻吾打趣，将军怎不寻自家娘子扯闲，非作弄吾！”
见她久违的又开始兔里兔气，王土旺兀的避开半步，眼珠乱瞟，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军中怎可言这起子黏糊情事爱事，秦将军莫要玩笑。
咱还是说这泰山贼吧，某是不知那起子狗攮的想甚，某都快寻到他贼窝了，也不见丝毫抵抗。”
一侧，秦煜疴心不在焉的望着前头蜿蜒盘旋的山路，只随口答道：
“说不得龟缩山寨，集中兵力准备与将军您决一死战呢！”
“那倒正合某意，只怕昨夜闹得太凶，这起子鼠辈流窜躲山，反倒叫咱扑个空。”
“扑空该当如何？”
“汝觉着呢？”王土旺反问。
“除了烧毁贼窝还能作甚。”
答案不出所料，无法叫土哥满意，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世家子出身，思忖事情的方式与王土旺这起子泼皮完全不同。
“非也非也！
如若贼寇窜入山林，咱就搁这贼窝住下，反正不靡费银子，不住白不住！
住他个十天半个月，便当休沐了，好好松快松快，也把这起子没带走的口嚼粮食吃个精光！
待吃喝完咱就撤，给这起子贼寇时间，好重新攒一两个月的家底，咱再回来打尖儿住店！”
言道这里，王土旺似是想到了甚，忽的虎眸一亮，两个巴掌猛地拍在一起。
“对了！秦将军，咱这泰山有无温汤啊？
若是有，咱临到走的时候，再与那起子贼寇留个书信，唤他等给咱挖个温汤，下次来也好泡着舒坦。”
身侧，秦煜疴缓缓停下脚步，一双杏眸中早已蓄满了诧异，直怔怔盯着王土旺。
愣了足足半晌，她这才支支吾吾开口。
“那...那...那吾等不...不真成土匪了！”
“土匪就土匪呗~”
王土旺撇了撇嘴，压根没当回事，只觉秦煜疴大惊小怪。
“这天下，大抵还是谁拳头大谁说的算的。
某搁那王家巷收防火银子时，便是这般，某这伙人是狼，个别零散泼皮是狈，作经纪的民户是兔；
狼狈兔皆不可缺，然狼狈不可为奸，狼护着兔，狈惦记兔，狼欺负狈；
眼下亦如此，那起子狗攮的土匪搞不过某，那便认栽！
要么按老子说的做，要么便去死！
他等再灵活有甚鸟用，是人就要吃嚼，老子占他的房，吃他的粮，抢他的女人，叫他在山里和熊瞎搂着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