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崖,山匪营寨。
辰时,一日之初,归营的士卒洗刷的洗刷,酣睡的酣睡,各自安好。
匪寨大堂内,卸了甲的王土旺金刀大马,坐在当中虎皮大椅上,身侧站着铁牛瘦猴。
堂下,没了手足的护卫趴在地上,拼死仰着帅脸,瞪着王土旺,眼底尽是渗人仇恨,而他身侧,那天仙女子歪坐在地,两手扶着断腿,头发散乱,面上煞白,汗珠莹莹滴落。
可即便这般痛彻心扉,她却丝毫不敢张口含痛,俨然怕煞了堂上那冷面无情的刽子手。
“尔等现在可以交代了,是乾是辽,姓甚名甚,家居何处,为何入那涿州刘府?”
堂下,护卫牙关紧咬,一双唇儿煞白却一言不发。
他本乾人,唤作羽青,乾元尔年落榜书生,不满大乾科举,自觉生不逢时,便舍了大乾投了那大辽韩氏;
同为乾人,韩氏倒是求贤若渴,自礼待此人,许他功法;
谁知他读书能为一般,练武倒是一等一的奇才,虽没从小打的基础,但练起内功来一个顶二个的快。
后韩德让惜才,将他推荐予了那辽太后箫织卓,箫织卓又将他赐了旁边这贵人。
如若没王土旺横叉一杠子,此人领的倒是那戏台子主角儿的戏份。
毕竟这厮长得帅,肚肠里又惯有墨水,吟诗作对不在话下,外加一身横练内功,端是受的好欢迎。
之前傍着贵人,说不得哪日得了青眼,入了闺房,好颠龙倒凤青云直上。
只可惜,遇着王土旺这混不吝,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先是劲弩攒射,后直接斩了手脚,压根无甚废话,突出一个简单粗暴。
至于她旁边这绝美女子更是惨,以她身份地位美貌,方知何处不众星捧月,唯独这王土旺,管你丑美,上去就是一刀把攮断了腿。
这会子瞧着一旁护卫惨状,纵是小腿肚子钻心的疼,都不敢哭丧出声,生怕惹恼了这活阎王,也把她腿儿手儿尽数卸了去。
问话声响了好会儿,见这两人无一人有交代意思,王土旺也耐不得厮磨,只皱了皱眉,沉声道。
“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打堂外冲进两壮汉,粗暴揪着两人头发就要出去,见他来真的,两人皆打心眼惧怕,连声告饶。
“将军,大人,小的愿招!小的愿招!”
“慢着!”土哥一抬手掌。
“是乾是辽,姓甚名甚,家居何处,为何入那涿州刘府?”
“小人招了,小人是乾人,乾人,姓羽,唤作羽青,祖籍江南道,为何...为何入那涿州,盖因韩德让...不...他唆使小人作护院,看护她!”
说着,护卫抬起只剩半截的胳膊,指向一旁死死咬着下唇的女人。
堂上,王土旺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嗯,无甚鸟用,杀了取瓢充军功罢!”
“不不不!将军,我有用!有用啊!我会绝世武功!练了就能...能一掌杀人的那种!”
听到绝世武功四字,对江湖格外感兴趣的王土旺顿时坐不住了,身体前倾,虎眸一瞪。
“哦?绝世武功!拿来与某瞧瞧!”
“大人,小人并未带在身上,但小人可...可以口述,大人只需差人照字写下即可!”
“照字写下,没有画画?”
王土旺这话一出口,直叫这护卫兀的一愣,随即英俊面上挤出一难看谄笑。
“将军想要,我...我也能画出来。”
瞧他这般模样,王土旺哪还不知这绝世武功尿性,登时失了兴趣。
“没有小人画也敢妄称绝世武功!来啊,拖出去铡了!”
这下子,护卫彻底绷不住了,拼命扭动身躯挣扎,然此般失了手脚,又受了内伤,哪还有力气。
不消片刻,一血淋淋的脑袋送至中堂,直把那绝美女子吓得面如金纸,贝齿剧烈打颤。
“将...将军,妾身...不...奴家有用,有用!”
女人披散着头发,眼泪儿哗哗直流。
“哦?你有何用?”
“将军,奴家唤作耶律荜光奴,汉名刘...刘窫窳,上京人...”
“等等!”此女还未说完,就见王土旺抬手打断。
“亚羽?什么亚?什么羽?”
听他发问,早已被吓破胆的女人竟被吓得一阵哆嗦,浅褐眸子乱瞟,尽颤抖的伸出手,搁旁边地上沾了点血迹,与地面缓缓写出了自己名字。
——耶律荜光奴。
—刘窫窳。
远远瞧着那二三自己压根不识的字,王土旺眼睑抽搐,自觉给汉人丢脸的他声音顿时狠厉了三分。
“继续说!”
刘窫窳被吓了个哆嗦,连低头含着哭腔道:
“奴家上京人,家祖父孝安敬正皇帝耶律述律,丈夫是耶律斜轸之子耶律犬恨,那涿州刘府,是奴家家宅。”
一番话,直把咱土哥说的一愣一愣。
“...某好像听着甚皇帝,这是...郡主?”
一旁,瘦猴缩了缩脑袋,小声接茬。
“哥哥,皇帝俺不晓,只那耶律犬恨是韩德让副将,俺搁河间时,听过这厮名号。”
听他这般一说,王土旺本能便觉着此女是个大麻烦,大刀眉当即立起,一脸不耐的低声道:
“怎这般麻烦,又是皇帝又是将军的,不若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哥哥不可!”瘦猴连连劝阻。
“此女怕不是位高权重,若是杀了,逼急了那辽国勋贵,辽人只威胁俺们朝廷,拿哥哥命抵两国和平,该当如何?”
他话音刚落,却见下方女人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倒在地。
“将军,小将军说的无差,奴家蒲柳之资虽不值当甚,然叔母却是现辽国箫太后,将军莫要杀奴家!”
完了,又整出了个大家伙!
王土旺脸一黑,只觉着此女真真烫手山芋。
“不若送了那卢都泽,让他污了此女身子,好叫某脱身而出?”
“哥哥糊涂,须知那卢都泽皇恩深厚,就算报仇,亦循着哥哥你头上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了不起撂挑子上那水泊梁山,那些个狗攮的朝廷不把盏便怎地某!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洒家头!”
“哥哥莫说气话,想想嫂嫂,可不敢撂了苦捱来的功劳撒手去了呀!”
说到云封隽,王土旺心头火兀的似泼了桶冰水似的灭了大半,可即便如此,亦忍不住虎眸圆瞪,狠狠盯着堂下额头汗津津的女人。
女人被他一瞪,吓得面儿都快垂到那鼓囊囊的胸膛里去了,只差将自己团成一团,尽量躲着这活阎王的骇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