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王土旺与这秦烈武又讨论了番永清拿下来的利益分配。
说到底,这世道作甚都离不了银子,尤其是秦烈武这等统兵大将。
这世上能打仗的将军分为三种,一种是极有气节,令将士无比佩服;二是逢战必胜,跟着他总能捞到军功,而第三种,便是那种跟着他私底下能捞到好处的那种。
为上将军者,胸中有气节,手段亦不缺,有理想更讲现实。
王土旺就属于第二种与第三种的混合。
虽没甚气节,更浑身泼皮流氓气,可他从不差饿兵,逢战更身先士卒,每战必胜。
只这两点,就足够将士效死了。
两个老狐狸谈完永清利益分配,王土旺正欲告辞,就听秦烈武忽的打中堂上开口了。
“王将军且慢,吾观汝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不知王将军可有婚配?”
呦~
王土旺眼睛一亮,当即转身瞧向秦烈武。
“秦将军要送某小妾?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瞅他两眼放光的模样,秦烈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微微摇头。
“非也非也,吾秦氏有一女,瞧着合适,王将军以为呢?”
“说亲啊!”王土旺嘟囔着,随后轻轻摇头。
“抱歉,某那贱内虽未三书六礼,但已结发,糠糟之妻不可弃!”
他拒绝的委婉,毕竟人家名门之女,怎可与他作贱妾。
“未曾三书六礼?此番可算不得明媒正娶啊!”
“谢秦将军好意,某说算,就算!”
言罢,王土旺兀自拱手,头也不回领着铁牛瘦猴转身就走,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厮好不是个东西!拿甚秦氏女糊弄某,真真猪狗!”
一旁,瘦猴眼珠乱瞟,连迈步凑近。
“哥哥,怎不答应了那厮,那可是世家女啊!”
这时代的人对世家女都有着一种盲目的憧憬,毕竟乾人好文,谁能拒绝一个诗文满腹,家教极好,身世说起来又倍有面的柔弱女人呢!
瘦猴话还没说完,就听一旁铁牛气哄哄挤开这厮,瓮声瓮气道:
“哥哥莫听这猴瞎咧咧,嫂嫂最配哥哥,比谁都配!”
“对嘛!”王土旺咧嘴嘿笑。
“今儿能为了攀亲娶一世家女,明儿为了附贵又舍了世家女迎了公主,怎滴做人?
一个道理,如若某瞧着一有能为的人,认了兄弟,将尔等抛了,尔等心中作何想?”
听他这么一说,瘦猴登时吓的满头大汗,连连告饶。
“哥哥,是俺猪油蒙了心,叫那乌鸦啄了眼泡,都怪俺!”
“记心里就成!咱可弯腰谄媚不要脸,做人的心气儿可不能泄了去。”
“哥哥,俺记下了,死都不忘!”
瞧着瘦猴咬牙切齿的样,王土旺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儿,迈步向自家营地走去。
话分两头,自打王土旺离了中堂,秦烈武父女就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秦烈武轻咳声这才打破这里宁静。
“英娘,你也瞧见了,这厮杀才的心怕是比铁都硬,你...你以后还是留在霸州罢!”
一旁,面色略泛白的秦煜疴咬着下唇,轻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爹爹,女儿应了河间差遣,作他副将,自不可言而无信!”
“甚叫言而无信!
那厮禄蠹贼持虎符辖制永宁、永静、顺安、保定四军,可不包括承天军!
说起来,此事皆因那张九川而起,下次见着他,吾非好好说他一顿!”
“爹爹不可!”秦煜疴连忙摆手,随即低下脑袋,小声道:
“我只当答应了王土旺,与其他人无关!”
见自家爱女这般作态,秦烈武顿时一声冷哼。
“你这丫头怎这般执拗愚钝!你没瞧出来吗?那王土旺怕是早就知晓你为女儿身,此前与吾对言,变着法的摆脱你呢!
你搁他那儿的作用,就是入吾这霸州,见吾一面!”
“啊?”秦煜疴一声惊呼。
秦烈武怎不知自家女儿性子,知她不信,遂苦口婆心说了起来。
“你且想想,此人初见吾时,怎滴自荐?”
虽这般问,他却自顾答道:
“在下王土旺,中京人氏!
可瞧出甚没,这厮即没说自己泼皮无赖出身,亦决口不谈理国王氏!
而吾此前,已用大同秦氏族长之名言说!
按理来说,此人求合作,大抵该搬出理国王氏的名头,好叫门楣无差,为两两合作铺路。”
秦煜疴自听得懂自家父亲的话,合作其实与婚嫁无二,向来要看门楣的,如若双方连地位都不匹配,何来合作一说。
中堂之上,秦烈武的话还在继续。
“你以为他为何这般说?
还有之后,他为何不将苑桥镇灭杀三万辽军轻骑之事告知与你?尔为他副将,此事又不见不得人,怎能不通告一二!此为其二!
再者,你真以为这厮满嘴骂那卢都泽便可信?
吾等秦氏早就与那卢都泽势如水火,女儿你若不信,吾现在让人传下话去,就说那王土旺公然大骂卢都泽,那卢都泽也必是不会信的!
他是吃定你我不言,才故意这般作态的!
况且他出城后与辽军血战,血战之后又舍沧州而去,直奔吾这霸州,你可瞧见他又半点违背军令的惶恐?
此人早算计好了,以永清之军功对冲违背军令之责;
况且他连战后马匹生意都算计的清清楚楚,而他可曾与你通气半分?!”
听自家父亲分析的这般头头是道,秦煜疴面白如雪,连眼底儿的慌张都掩盖不住还兀作倔强。
“那...那爹爹为何最后要问他可曾婚娶?”
“那是为了断你心中念想!
那厮即便尚未婚娶,吾堂堂秦氏,了不起择一女嫁了去又如何?!谁言秦氏女就一定是你了!”
说完,秦烈武又似想到甚似的开口补充道:
“此人外表不羁,心机却极深沉,几番惊世骇俗之言差点叫吾心神失守!
况且吾还怀疑,此间一步一步,皆在他算计之中!
吾甚至怀疑那定州一役,皆在其算计中,那厮定州知府贾忠义死的不明不白,而那王庐虽草包一个,却有胆气城外与辽人一战,着实古怪的紧!
英娘,定州一役你全程参与,你且与爹爹说实话,那贾忠义怎死的!”
听自家父亲问,心乱如麻的秦煜疴只咬了咬牙,低声道:
“通敌,王庐下令,被他...他抄了满门。”
“哼!”
秦烈武一声冷哼,眼底尽是寒意。
“抄满门,还王庐下令,真真好笑!
让吾猜猜,那王庐是不是抄出了金山银山,这才急着运走?”
秦煜疴不讲话了,只她惊骇眼神早已将她出卖了个底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