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归义、易州、飞狐、灵丘。
此五城乃辽国倚着河北道的边关重镇,其中灵丘、飞狐抵着河北西道;
易州、归义、永清抵着河北东道。
这三城皆受更北方的涿州制辖,成四足鼎立之势,与大乾广信、安肃、保定、信安西边军隔边境相望。
最东边的永清,更是与霸州间隔不过五六十里。
而王土旺部若想直奔霸州,只需寻船顺运河北上,于乾辽边境下船,向西回转,即刻直奔霸州;
待入了霸州,可借道补给,趁辽军围困河间,出奇兵,直捣空虚后方。
就王土旺个人而言,永清城再高也就那样,只要让他挨近了,城门都经不住他一顿攮的,况且地形不开阔的城战,本就他部步卒强项。
说干就干,铁牛瘦猴等一众部将散出,趁着夜色顺流而上,直奔南边景城,取船而去。
而王土旺则领着余下士卒,龟缩苑桥镇,无论辽军如何叫阵,端是缩头不出。
时间一日日过去,就在王土旺等得愈发不耐的时候,铁牛瘦猴归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三条楼船。
“哥哥,幸不辱命!”
破烂码头上,瘦猴双手抱拳,对着王土旺纳头就拜。
“景城镇大船皆在此处?”
“皆在此处!都是漕运粮草的好船,被俺们逼着卸了货物,弄了回来!”
说着,瘦猴语气忽有些支吾,眼神闪躲间快步凑到近前低声道:
“只一点,那厮景城镇的知府不允俺们取船,俺和铁牛寻了夜抹了他脖儿,应当无事吧?”
闻言,王土旺眼角一抽,瞥了眼自家这狗胆包天的弟弟,一脸无奈。
“手尾可干净?”
“干净!”瘦猴连连点头。
“俺们特意避着打更的哩,连那厮知府府里偷藏的钱财都未动一分。”
“如若此,便无事。”
一旁,瞧着两人交头接耳讨论着干掉朝廷命官的细节,秦煜疴心底儿一阵绝望。
这王土旺...简直不知死字怎写,朝廷命官说攮了就攮了,简直与那太行山的剪道土匪一般做派,识人不明,识人不明啊!
秦煜疴感慨这自己上了贼船,王土旺却由着瘦猴领路,登船瞧了瞧这楼船细节。
这楼船乃实打实的平底船,河运船,甲板下共三层,上有两层,挤一挤装个三四百卒不是问题。
三艘船,一次可千余士卒。
王土旺也不是甚墨迹人,大手一挥,当即命秦煜疴押船,领着千余悍卒登船顺流北下;而自己则领着两千卒,继续龟缩苑桥镇。
船的动静显然瞒不过周遭辽军,然面对这起子水上跑的玩意儿,他们也无甚办法,只能驾马于道一侧追击射箭。
那强弓对人体或有效果,可对庞大的楼船,却丝毫无用。
船只顺流而下,不出一便行至乾辽边境,而后又花了两天时间折返,依次往复。
待楼船回到苑桥镇,接走了第二批士卒,辽军再也忍不住了,开始驱马强攻王土旺领着的千余士卒。
日出东方,辽人整顿军队,近两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压向苑桥镇,马蹄声轰隆作响
而王土旺这边,仅余千步卒,紧随土哥左右,占据着破旧城镇巷口等逼仄之地。
随着辽军顺着主要道路推进这小破城,王土旺部先发动攻击。
摆满了拒马的街头巷尾,身着重甲的步卒从四面八方的巷子中涌出,逮人就捅,压根不给辽军纵马奔驰的机会。
而城镇最中间的道路上,王土旺手持大枪,领着百来号魑魇营老卒,毅然决然朝着汹涌而入的辽军发动了冲锋。
大枪狂舞,将周遭空气压得呼哧作响,大半条街都被这厮枪风笼盖,直叫迎面冲来的骑兵人马俱碎,血肉混做一团烂泥铺满整个地面。
只一个回合,力大滔天的土哥便彻底掀翻了骑兵先头部队。
这种狭窄地形,莫说辽军轻骑,便是那全身重甲的铁骑,都挡不住王土旺一人之威。
可即便这样,辽军轻骑依旧死战不退。
两万辽军自不可能一拥而上,挤进这又小又破的县城,这起子精明的很,分批自四面八方涌入,躲着王土旺,只寻他手下士卒捉单厮杀。
最厉害的是,他们背后好像有高人指点;
两万辽军分成了好几部分,一部分进攻,另外几部分就休息,待进攻部被打退,又换别的休息好的部压上。
这番不吝伤亡、轮番上阵,分明打的就是把这千卒活活累死耗死的注意。
战了半日,时至晌午,千余魑魇营老卒竟被这战法消耗的损失了近两百人,而辽军那边更惨,硬是在苑桥镇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
一比五、六的战损,看起来很赚,但王土旺却接手不能。
他手底下人太少,损失不起。
于是乎,情急之下的王土旺想出了个法子。
他将这八百余卒尽数集中起来,以苑桥镇中心几所破旧院宅为据点,遣士卒轮番据守。
三百人守备,三百人休憩;
而他则领着两班倒的百人,充精拳头一对,轮番上阵厮杀;
此举就似那街头泼皮打架,缩头撅腚,护着身子,两双拳头囫囵一顿乱抡。
还别说,效果当真一顶一的好。
这苑桥镇尽是残垣断壁,一旦王土旺缩成一团,辽军压根无法一拥而上,阵仗展不开,人数有事压根显现不出。
而一旦这些个辽军想要清理乱石,王土旺领着的百人就像一台绞肉机般横扫而过,来去如风,留下一幅宛若地狱绘图的残肢断臂。
死了兄弟的王土旺也彻底发了狠,这厮杀才干脆将辽人脑袋、肠子、内脏尽数挂在随处可见拒马上;
远远望去,好似一团血肉构成的灌木丛,给辽军士气造成了极大打击。
从王土旺死了两百兄弟开始,这场战争的性质便单方面改变了;
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暴虐,仗着极为悠长的体力,只一下午的时间,便将苑桥镇每一寸土地染上了鲜红。
猛虎下山,终是要吃人的!
待入了夜,辽军不想玩了,而王土旺那双通红的招子却仍旧不依不饶,这厮也不知拿来的劲力,领着百人,摸黑钻进辽军营地,见人就杀,见帐放火。
魑魇营,黑夜中吃人的恶鬼,终是发挥出了夜战的全部实力。
待翌日天明,辽军士气...彻底崩溃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马,被魑魇营杀得七七八八,这些个辽军若想撤退,怕不是只能依靠两条腿了。
苑桥镇外,王土旺一身滴血步人甲,扛着镔铁猛虎吞口大枪,一双血红的招子死死盯着二三里外的辽军大营,森白利齿磨得嘎吱作响。
“诸弟兄!某知道,尔等俱疲惫不堪,某...亦如此!”
阴狠乖僻的低沉嗓音回荡左右;
“都言穷寇莫追,可某那五百兄弟黄泉路上总得有人做牛做马!
兄弟之仇不得不报,某也不是那起子心胸宽广之辈,能做出甚一笑泯恩仇的鸟事!
某只问一句,可还有杀敌之力!”
最后一句,一改乖僻阴狠,愤怒的咆哮声炸响天际。
“杀!”五百悍卒嘶嚎声毫不逊色,直叫大地变了眼色。
“既如此,诸将听令,随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