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县知府衙门侧面一处三进大院前。
王土旺身披被血水染红的玄色步人甲,腰挎朴刀,身侧跟着铁牛瘦猴。
“便是此处?”
“没错哥哥,便是此处!俺亲眼瞧着辽人奸细入了门去。”瘦猴举着火把,三角眼中反射着火光,奸诈且亢奋。
是有辽人,只是这些个辽人既不是奸细,也不是活人,而是瘦猴提前安排好的尸体。
只这种事儿,没必要让身后众士卒知晓。
被一根根火把照耀的街道上,王土旺咧嘴冷笑,面甲下的森白利齿闪耀着择人而噬的寒芒,转身对身后手下低喝道:
“吾等死守城墙,豁出性命,为了便是不让辽贼再进一步!
这厮倒好,掌着定州知府之位,不思上报国恩,下守百姓,竟与辽贼私通曲款!
众将听令!”
“在!”压着愤怒的低吼声响起。
“破了门去,见人就杀,直取贾老贼首级!某要这贾府瞧不见一个活物!”
“诺!”
众士卒紧握手中钢刀,眼底闪耀着嗜血的红芒,迈开大步,破开贾府大门,嘶吼着鱼贯而入。
一时间,贾府人嘶马鸣,下人披着中衣急急而出,刚欲斥责,却见一把把钢刀从天而降,还未等他开口,便乱刀砍成了肉酱。
王土旺领着铁牛瘦猴,施施然走在最后,尽显从容不迫。
秦煜疴守着城墙,王庐那儿已通了气,其余将领哪敢多管他的事儿,今夜,定州城他王土旺说的算!
喊杀声整天,这百来号士卒跟着王土旺厮杀一天,杀气本就极重,又逢起夜,扰了酣睡,无名火一起,逮人便砍,压根不分青红皂白。
换做别的将军,手下士卒这番大火气,怕是根本不敢用,害怕炸营,但王土旺与寻常将领不同,他无甚统军能为,唯独勇武,手下士卒纵天大的火,得见他面,也得乖乖收着。
汉末刘关张哪个死的最冤,王土旺以为张飞,以张飞之能为,纵再剽悍之手下也可镇压,只他待士卒甚苛,故引人夜杀之。
如若带兵稍宽,也不至落此下场。
待王土旺过了三门,入了后院,见一悍卒抱拳半跪身前汇报:
“禀都头,已擒了贾老贼,另发现暗室地窖,寻得与辽人私通之书信、更黄金白银数十箱!”
说到这里,这士卒眼底闪过一阵火热。
王土旺意外的撇了撇嘴,心道竟还有这般意外收获,随即一声冷笑。
“将书信呈上来,贾贼某不想见,自取了瓢石灰腌之,待来日呈送中京。
至于黄金白银.....
传某号令,诸将士自取夹带盛之!
某只有一个要求,捎带某整兵时,莫让某瞧见尔等泼泼洒洒,漏的一地都是!
如若此,休怪某军棍伺候!”
“尊都头令!”士卒咬牙拼死憋着心中狂喜,重重抱拳,领命就走。
一旁,瘦猴见王土旺由着士卒自取,心中疑惑,当即凑到他耳边。
“哥哥,此番钱财咱不过手也就罢了,怎由着士卒们自取啊?”
“哼!咱们大乾分明兵强马壮,边卒悍勇,制备精锐,然为何对辽屡屡退让,使十成实力发挥不足两成?”
“额...”瘦猴一阵迟滞,心头归纳这些天见闻和哥哥以前说过的话,试探性的答道:
“军中缺马,难以追击,以至战胜后未能纵马追击、全歼敌军?”
“此只乃表象!”
王土旺瞅着四下无人,这才拉过铁牛与瘦猴。
“归根到底,汉人从未变化,血性能为一样不缺,只朝中昏聩,为将者驱兵如猪狗,怎叫手下士卒不三心二意,遇战保命为重!
你瞧瞧那江南道方腊,那起子反贼还不是咱汉人,怎就能攻城略地,打的江南道溃烂不堪,京师屡发禁军,未见成效。”
“哥哥意思是,咱先把弱卒带成强贼,个个以大哥马首是瞻,再整顿纪律,以图强军?”
“合该如此。”王土旺咧嘴一笑,只觉让瘦猴入军真真明智无比;
这些时日,这小子长进颇大,言行举止间,日渐脱了那起子泼皮的短视盲目,打听起情报来,也惯是个好手。
他心里满意,自不会藏着掖着,张嘴就夸。
“某弟颇有长进,甚好甚好!此番下去,就算你小子主动请缨上阵杀敌,某都舍不得你去。”
得哥哥一夸,瘦猴也不羞臊,只挠了挠头,咧嘴嘿笑。
他与两位哥哥待一起时间久了,自不似当初那般扭捏,君不见铁牛,凡事只要对王土旺有意见,张嘴就嚷,惯不给他留面子。
这等磊落处事,想生出龌龊都难。
瘦猴一笑,铁牛跟着也笑,王土旺弄死了贾知府,心中爽利,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一会功夫,笑声愈大,在安静漆黑的夜里传出老远。
而一队队聚到王土旺身边的士卒夹带里塞满了银钱,瞅着土哥大笑,一个个喜不自禁,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贾府上下到处都是郎朗大笑声,如若无视府上血流成河的景象,还以为这家人得了甚天大的喜事呢!
笑了好啷子,王土旺这才歇了下来,嘴角带着笑意,对着身前士卒清了清嗓子。
“书信呢,拿上来与某瞧瞧!”
说话间,一托盘的书信呈了上来,王土旺随手拿起一封,拆开一瞧。
好家伙,原来他还真没冤枉贾知府,这厮割猫儿尾,拌猫儿饭的贾贼还真他娘的和辽人私通曲款。
只瞧了一封,王土旺便不在多看,放下书信吩咐道:
“与那贾贼脑袋装与一处,待辽军退了,统统八百里加急呈于京师,好叫圣天子知晓这起子卖国虐民的禄蠹国贼!”
“是!”喷着装脑袋石灰坛的士卒领命点头。
吩咐完,王土旺视线扫过众士卒,瞧见他们个个腰里塞得鼓囊囊的,却无东西洒洒落落,这才大手一挥。
“抬上钱箱,点起火把!随某回营复命!”
“诺!”
中气十足的吼声响起。
百人队伍随即开动,在周遭暗处偷瞧的视线中,留下一地残血,大摇大摆的归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