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一辆挂着镇国侯府标志的马车上,有两个人正在不停地摇着扇子,时不时看向皇城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这两人正是玄策和陈志,而让他们望眼欲穿的人则是沈熠。
“小师弟,你可算出来了,这都快三个时辰了,我都快热死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打算回去了!”一见到沈熠出现,玄策就忍不住抱怨道。前段时间沈熠出门时,陪着他的乃是玄彻。可现在玄彻回山了,就轮到他这个辈分最高的三师兄来保护辈分最低的小师弟了。
“三师兄,劳你久等了,实在抱歉!等回到院里,我请你吃冰酪!”沈熠不好意思地道,“主要是今天有些正事必须要与陛下说,这才耽搁了许久。若是往常,我也不愿出门受这罪。”
“你可拉倒吧,我都听你这车夫说了,你之所以进宫,主要是为了去见你那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的。还说什么‘正事’,全是托词!”玄策不满地道,“你这宫里有一个公主身份的未婚妻,院里又有一个郡主身份的‘恋爱对象’。你这不就是脚踏两条船吗?妥妥的渣男!”
“三师兄,你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什么叫‘脚踏两条船’,还‘渣男’,我这都是个人魅力,你到底懂不懂啊。”沈熠弱弱地反驳道。
这时,陈志后知后觉地提醒道:“这位玄策道长,我可是侯爷身边的亲卫,奉命来保护少爷的,才不是什么‘车夫’,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老陈,你这个大嘴巴,怎么听到点儿事就往外传。”陈志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沈熠就气不打一处来,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要是再有下次,我就带董虎出门了。”
“少爷,别呀。在下知错了,绝不会有下次!”陈志老脸一红,立马谄媚地道,顺便还拉踩了一下董虎,“老董那木头脑子,哪有在下反应敏捷,您要是带着他出门,指定吃大亏。”
“行了行了,还有完没完了,赶紧回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吃蜜沙冰了。”玄策有些不耐烦,一屁股坐在马车上,指着陈志道,“那个姓陈的,还不赶紧来驾车,等什么呢?”
陈志只觉得满脸黑线,自己的身份竟从“车夫”变成“姓陈的”了,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马车一路狂奔回家,刚一踏进院门,沈熠就吩咐芸儿去打桶水来,他要先冲一个凉水澡。
缩在浴桶中时,沈熠不禁嘀咕道:“这天也太热了,要是有冰镇西瓜吃就好了。”
一想到西瓜,沈熠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随便擦了擦身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就将阿财喊了过来,想问问他圣朝有没有西瓜。
“少爷,根据您的描述,这东西应该是有的。”阿财不太肯定地道,“去年六月,皇后娘娘好像给夫人赐了两个这东西,夫人当时还给院里分了一半;对了,明月郡主也给四小姐送了一个,您要不问问郡主殿下?”
“欸?有这回事?”沈熠有些懵,难道他融合的记忆又混乱了。仔细地想了想后,沈熠终于记起来了,柳含烟当时确实给宿主分了半块西瓜,可宿主却没有放在心上,丢给芸儿后便不再理会,等到记起来的时候,这半块西瓜早已不能吃了,只能扔掉。
“少爷,您是想吃这东西吗?”阿财注意到了沈熠一脸向往的表情,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这东西很难买到吗?”沈熠听出了阿财话里有些为难,不禁反问道。在他看来,即便圣朝的西瓜再贵,只要自己出够了价钱,自然就能买到,有什么好为难的?
“回少爷,据奴才所知,这东西是西境进献给陛下的,听说是从戎国买来的。我朝民间很难买到,除非托关系。您可能不知道,我朝与戎国的商业活动不是很频繁,两国又经历了多年战争,很多商人都不敢去戎国做生意,生怕丢了性命,这些东西只能通过边军才能买到。”阿财道,“不过,陛下每年都会给朝臣赏赐的,少爷若真的想吃,不妨再等等,或者……”
沈熠自然明白阿财没说完的话,但他也不至于为了一颗西瓜就厚着脸皮去找赵真。想了片刻,沈熠突然灵光一现,急忙去找赵文秀。既然只有西境边军敢跟戎国做生意,那他直接去找西境边军就行了啊,为何非要经过赵真的手。他好像记得赵烈的大儿子,即凌亲王府的世子赵升如今就是西境边军的主将。要是能让赵升帮他拓展一下西瓜的商路,那他不就可以做西瓜生意了。一想到这,沈熠仿佛看到许多银子在朝他招手。可是,无论是宿主还是沈熠,从来都没跟赵升接触过,不知道赵升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他决定先去找赵文秀探探口风。
来到赵文秀的房门前,沈熠却有些犹豫了。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像是在“利用”这个喜欢她的姑娘,不禁感到羞愧。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后,他决定将这个想法埋在心底。
午睡刚起的赵文秀此刻正让彩云帮她梳妆呢,忽听得门外有人走动,于是叫彩云去看看。
“呀,沈公子!”彩云将信将疑地打开房门,果然见沈熠站在门口转圈,有些意外地道,“郡主真是神了,刚还说门外有人,叫奴婢出来瞧瞧呢。奴婢原本有些不信,结果还真有人。”
“彩云姑娘好!”沈熠笑着打了个招呼,想问问赵文秀的情况,却见她已经来到门口了。
“沈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房里凉快儿!”赵文秀脸上可见的高兴,将沈熠拽进了房内,笑道,“你分给我的这间房子太舒服了,我刚还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呢。”
“舒服就好!”沈熠会心地笑道。“我刚回来不久,过来看看你!”赵文秀如今所住的这种房子是他吩咐阿财特意改造的,除了赵文秀住的这间外,整个梧桐院也就剩下四间了。
圣朝的权贵为了能在夏天乘凉,建造了前朝的“凉屋”。即在院中安置机械转动的制冷设备,采用冷水循环,用一种类似民间水车的扇轮转摇,产生风力,将水中的凉气送入房中。与此同时,还利用机械将水引到屋顶,让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人工水帘,以达到隔绝暑气,让凉气进屋的目的。前人曾有诗云:“千竿竹翠数莲红,水阁虚凉玉簟空。琥珀盏红疑漏雨,水精帘莹更通风。”而沈熠则依据原本的凉屋,设计了圣朝版的“空调房”,并将其推广到整座镇国侯府,包括沈泓和柳含烟的紫竹院、沈煖的如意院及沈煜的松涛院。
这种“空调房”是指在凉屋的基础上,不仅以风轮输送冷水凉气,而且还在蓄水池上和房子四周摆上各种花卉,使冷风带香,芳芬满室。同时,在房内设一铁箱,将冰块放入其中,使冷气散发出来,进一步达到乘凉的目的。
“事情都办妥了吗?可有见到九公主?”赵文秀亲自给沈熠倒了一杯凉茶,甜甜地笑道。
“办妥了,也见到了。”一想到赵云溪跟他说的那些话,经历的那些事,为他受的那些委屈,沈熠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但当着赵文秀的面,他也不想表现出来,以免赵文秀不开心,于是换了个话题,强装微笑道,“我们晚上吃烤肉可以吗?我酿了一种叫作‘啤酒’的喝的,书上说,若是放上几块冰,在夏天晚上搭配烤肉,那可是一件人生美事,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我是个不善喝酒的人,也判断不出好坏,以前还有好酒的大师兄帮我尝,现在只能靠感觉了。”
赵文秀见沈熠故意转开了话题,猜想他是怕自己不高兴,于是打发彩云离开,准备开诚布公地和沈熠聊一聊。这些事情如果不提前说开了,日后必然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沈熠,我们好好地聊聊吧。我们都知道,感情这种事是没办法逃避的。”赵文秀握着沈熠的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平气和地道,“一个人的时候,我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按血缘关系来说,我和九公主可是堂姐妹,可我们却都与你有了关系。她是被陛下赐婚而要嫁给你的,而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嫁给你的。我不知道九公主对你的心思是怎样的,但我知道,你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你刚才故意转换话题,应该是怕我因为九公主与你的事而不开心吧。你有这个心思,我自然是很高兴的,正如你今天早晨跟我说你想去见见她一样。这让我觉得你是尊重我的,就算是要与另一个女人平起平坐地分享你的感情,我也心甘情愿。”
“只是委屈了你,也委屈了云溪!”沈熠叹息道,“若是没有我的出现,按你的身份和地位,只有你挑选别人的份儿;还有云溪,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她的事吧。她自小就没有得到一丝父慈母爱,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因为我的存在,又先后两次被人当成利用的筹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们两人我都不想放弃,也没办法放弃,可我又害怕你们两人以后会因为我不完整的感情而过得不开心,这才一直逃避这个问题。”
赵文秀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想得太多。由于想得太多,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就像你担心的这些事,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你看我父王,明明还有好几个侧妃,按说他的感情也是不完整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最喜欢的人还是我母妃,不管去哪儿都要我母妃陪着,两人都恩爱一辈子了,何时传出过他们由于感情不完整而闹别扭的事。话说回来,这些出身豪门勋贵的男子,无论是由于本就好色还是由于世俗要求,他们哪一个是身边只有一个女人的。你们沈家四代以来的男子,在对待感情这种事上,已经算是朝野的一股清流了。可即便如此,沈家祖上暂且不说,就是镇国侯也有一位侧室,可你有听过贞静夫人因为这事跟侯爷闹过别扭吗?”
经过赵文秀这一番“引经据典”的辩驳,沈熠麻木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赵文秀的话,与自己一直以来“又当又立”的执念达成了和解。也是,自己都两世为人了,还纠结这些事干嘛?如果说喜欢这两姐妹并且把她们全娶回家是一件荒唐的事,那他穿越到圣朝难道就不荒唐了吗?前世的他直到死都还是一张白张,侥幸能在圣朝再活一次,干嘛要道德绑架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后,沈熠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嬉皮笑脸地搂住赵文秀,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厚脸皮地道:“郡主殿下,你真好,我感觉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赵文秀假装埋怨道:“照你这个意思,我要是不愿意与别人共享你的感情就不好了是吗?”
“当然不是了!”沈熠急忙道,“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你喜欢我这件事,希望你也是!”
沈熠的话虽然有些绕,但赵文秀却听得明明白白,开心地笑道:“我也很喜欢你喜欢我!”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沈熠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卧房,又冲了一个凉水澡,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夏天本就天干物燥,他又和这么一个大美女共处一室,这让本就火气盛的他更加难受。他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个衣冠禽兽,在没有正式成亲且水到渠成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做有失底线的事,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郡主,沈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有些狼狈?”彩云好奇地道,她原本是来给沈熠和赵文秀送蜜沙冰的,岂知刚走到门口不远处,就见沈熠红着脸出了门,连呼吸也有些沉重。
“我……我怎么知道!”赵文秀有些羞涩地道。她虽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但在她及笄之后,独孤娉婷和乳娘就会私下里告诉她一些男女之间的事,也会给她看一些小册子,毕竟也快到说亲事的时候了,这些不好启齿的话只能由最亲近且有经验的人告诉她。刚才与沈煜打闹的时候,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熠的失态,而沈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乖丫头,你去跟季婶说一声,我们晚上吃烤肉,让厨房备好菜和肉。”沈熠边擦头发边对芸儿道,“还有,去跟阿财说一声,让他去跟几处产业的掌柜的说一声,这个月的工作汇报就放到今晚吧,然后我们一起吃烤肉、喝啤酒,正好让他们也判断一下我酿的啤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