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此刻也明白了曾容如此纠结的原因,正色道:“容儿,你要记住,医书是帮助医者提升医术的,而医术是医者用来救人脱离病痛的。一本医书如果只能束之高阁,那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话音刚落,慕容平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惭愧之意,自己好歹也是名医之后,想不到也有被眼前之物蒙蔽的时候。
“奴婢明白了,多谢少爷教诲!”曾容重重地施了一礼。对她而言,沈熠的这番话犹如指路明灯一般,照亮了她未来的人生。
“明白就好,这一礼我受了。”沈熠道,“慕容掌柜可是太医世家,能够学到他的医术,可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你可要珍惜啊。”
“是,少爷!”曾容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慕容平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拜师礼,“弟子曾容,拜见师父!”
“快起来!”慕容平虚扶了一下,有些尴尬地道,“好徒儿,为师如今两袖空空,也没什么贵重礼物可以送你,这本《慕容医经》乃我家传之物,记录了我慕容家行医问诊的经验,今日就赠与你当作拜师礼,也算是与沈公子,不对,应该是沈东家之间的医术交流。”
“师父,这礼物太贵重了,徒儿不敢要!”曾容急忙道。
“收下吧。日后,我慕容家的医学传承,说不定还要靠你呢!”慕容平道。
曾容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了一眼沈熠,见沈熠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浅施了一礼:“徒儿谢过师父!”
“容儿,你以后可要跟慕容掌柜好好学习医术啊,努力成为我圣朝第一位女医。”沈熠道,“若是你日后有出师问诊的一天,务必牢记:凡我辈医者,行医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奴婢谨遵少爷教诲!”曾容道。
“东家此话说得好啊,请受在下一拜!”慕容平躬身道。
“慕容掌柜这是何故?在下万万不敢受。”沈熠吓了一跳,急忙侧过身子。
“东家受得起!”慕容平道,“在下行医这么多年,虽自问对得起祖父的教导,但内心总有一种未被认可的落寞。今日有幸听闻东家之言,心中块垒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慕容掌柜客气了。”沈熠道,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递给慕容平,“这些银票算是定金,慕容掌柜且先收下,将济世堂修缮一番,再预备些药材,置办几件衣服,好好吃一顿。等修缮好后,我再带着容儿过来正式拜师,顺便也把《本草经》送过来。”
“多谢东家了!”慕容平也不拒绝,这笔钱对他而言,犹如雪中送炭一般,“阿大,去后面把地契拿过来。”说着便走向诊桌,写下济世堂的过割文书,并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将阿大拿来的地契和刚写好的过割文书一起交给沈熠。
见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沈熠便提出了告辞。回去的路上,除了沈熠,其余三人都心事重重的,马车内一时间安静得令人窒息。
“你们三怎么回事儿?一句话也不说。”沈熠问道。
“少爷,您真的有《本草经》这种神物吗?”曾容率先道。
“有是有,不过要花点儿时间才能写出来。”沈熠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穿越的时候就应该带个实体图书馆过来的,想要什么书,直接拿出来就行。虽然所现在的金手指也还行,但要是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就可以有现成的,岂不是更爽。
“写?少爷是说自己写?”曾容有些被吓到,“慕容师父怎么说也是名医之后,您自己写的医书,他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欸?”沈熠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写的可是真的医书,所有的内容都在我的脑子里,只要写出来就好。”
“少爷此言当真?”曾容有些意外。要真是这样,就算是把书送出去了,自家少爷好像也不吃亏。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这里装了许多东西的,哪方面的都有。等你的医术出师了,我再给你写一本《千金方》,比《本草经》还厉害。”沈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嘚瑟地说道。
“真的?”沈熠话音刚落,姜姝就一把抓住了沈熠的手,显得颇为激动。
“啊……”一声惨叫响彻马车,把马车内的曾容吓个半死,就连路过的行人也吓得不轻。姜姝还没意识到她这一下会对沈熠这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对沈熠涨红着脸,突然大叫这一行为感到好奇,只有懂事的芸儿知道原因,又急又恼地一边拨开讲述的手,一边大叫道:“姜姐姐,快松手,快松手!”
姜姝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自己的手,一脸尴尬地躲在马车角落。
芸儿满眼心疼地吹着沈熠那五根手指被捏到一起的右手,都快哭出来了,柔柔地问道:“少爷,还疼吗?”
“嗯。”沈熠点点头,坏笑道,“若是我的乖丫头亲我一口,我就不疼了!”
芸儿小脸一红,转头白了一眼姜姝,埋怨道:“你看看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好好的一只手都被捏成什么样了?”
“就是,就是。”沈熠也跟着拱火。
姜姝沉默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芸儿可是沈熠的贴身丫鬟,以后在家里大小也是个有话语权的人。虽然平时和和气气的,但只要牵扯到沈熠,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而且,她只不过是个家奴,有幸成了自家少爷的护卫。少爷待人和善,允许她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乘同一辆马车出行,见面不必行礼,偶尔还可以顶两句嘴。若是在别的人家,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在,作为护卫的她竟然伤到了自家少爷。一瞬间,懊悔、自责、害怕等各种情绪笼上心头,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芸儿埋怨了两句,见沈熠此刻神色已经恢复,手指也可以伸展开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又瞥见躲在角落里,低着头当乌龟的姜姝,再想起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急了,正想跟姜姝道个歉的,沈熠却早她一步开口了。
“姝儿,躲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坐过来!”沈熠看到姜姝这样子,感到有些好笑。
姜姝缓缓往沈熠身边挪了一点儿。
“抬起头来,脖子不累吗?”沈熠道。
“少爷,奴婢……”姜姝本想道歉的,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沈熠也看出来了姜姝的纠结,本想说两句宽慰话的,可一看到平日里英气十足的女护卫如今露出这般忸怩的神色,便忍不住想戏弄一下。
“奴什么奴?”沈熠提高声音,“姜姝同学,作为本少爷的贴身护卫,不保护我就算了,反而先把我的手弄伤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奴婢任凭少爷处置!”姜姝道。要不是这马车空间太小,她恨不得先给沈熠磕一个。
一听这话,沈熠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前世看过的那些小电影的情节,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少爷……”芸儿见沈熠笑得很“奇怪”,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怎么了?”沈熠收起了猥琐的笑容。
“您打算怎么处罚姜姐姐?”芸儿有些担心地问道,就连一直不说话的曾容也有些好奇。
“乖丫头打算怎么处置?”沈熠笑道。
“我?”芸儿不明白沈熠为何要问她,但也意识到沈熠这样问,多半是已经原谅了姜姝。她虽然也对姜姝刚才的行为感到很气愤,但却不愿看到姜姝受到太过严重的惩罚,于是道,“那就罚姜姐姐今晚不许吃饭。”
不允许吃饭这种惩罚措施已经是芸儿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饿过肚子,后来又被教她规矩的嬷嬷饿过肚子,芸儿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什么惩罚会比饿肚子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了。
“那就照你说的办!”沈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还不够,我还要再加一点惩罚,姝儿,你可愿意?”
“奴婢心甘情愿!”姜姝毫不犹豫地道,哪怕是少爷现在要她的命,她也会给。
“那好。你刚才捏伤了我的手,那我也要捏回去,快伸手过来!”沈熠兴致勃勃地道。
姜姝虽然不理解这算什么惩罚,但还是很听话地把右手伸了过去。
沈熠看了过去,只见这只手丰润白暂,五根手指手指秀窄修长,骨节分明,像是艺术品一样,若是没有虎口和关节处新长出来的水泡,任谁也不相信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习武之人。
沈熠忍不住轻触了一下中指关节处的水泡。他的手很温暖,指腹也很柔软,突然摸上去,姜姝似乎有些不习惯,急忙将手收了回去,片刻后又伸了出来。
“什么时候长的?疼吗?”沈熠道。他有些惋惜地看着这只本应该完美无瑕的手。前世的他生长在农村,自小便跟着父亲上山砍柴、下地干活。一开始因为还不适应这种劳动强度,双肩、双手和双脚很快就磨出了水泡,不小心擦破的话,一遇水就生疼。后来渐渐习惯了,这些水泡也变成了老茧。
“就这几天,不疼。”姜姝道。她的声音很轻,隐隐透着一股悲切。自从离开清平观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
“以后别练了!”沈熠道。他知道姜姝手上的这些水泡是她这几天跟着周先生学习剑术时磨出来的,“当时不该让你做护卫的;若是继续做织染,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说不定你还有机会重振家业的。”
“不,少爷。我要练!”姜姝果断拒绝,不给沈熠说话的机会,“这几天我也想过了,家业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它何用。遇到您之前,我其实是有这个想法的,因此才进入了织染署,想借助这个台阶更进一步,可最后却受到牵连入狱。若不是少爷将我买了回来,可能连当个护卫都不是我敢想的事。”
沈熠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根本不值得姜姝这样委屈自己。
曾容也沉默了,她与姜姝一样,都是无辜受到牵连入狱,然后被沈熠买回来的家奴。可沈熠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待他们这种家奴,反而给了她们从未有过的尊重。沈熠非但没有苛待她,反而帮她找了名师学医,这是她以前在家时也不敢想的事。
“算了,由你吧!回头让容儿问问慕容掌柜,有没有能消掉水泡的药,万一以后结了茧,这手可就不好看了!”沈熠有些无奈。
“谢少爷!”姜姝终于恢复了她往日的神采,露出了笑容。
“奴婢会问师父的。”曾容也答道。
“对了,说说你吧,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沈熠拉过芸儿的手,看向姜姝道。
“周前辈说,他传我的剑法过于刚猛,不是很适合女子修习,让我记得找一门偏柔和的剑法加以调和。可我长这么大,只见过我师父和周前辈两个会功夫的人,又怎么知道去哪里找柔和的剑法呢?方才听少爷说您哪方面的书都有,故而才太激动了。”姜姝有些懊恼地道。
沈熠也不知该如何吐槽了,刚才一时兴起,光顾着装了。他仔细地捋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还真的找到了有关武术方面的书。或许是因为每个男的小时候都有一个成为大侠的梦,所以当他日后在图书馆看书时,也会不自觉地关注与之相关的书籍,像什么《鹰爪拳》《金刚拳》《打穴十二功》《阴阳五行手》《太乙覆水功》《阴阳吸壁功》《混元功》《太乙玄门剑》《游宫鸳鸯腿》等,虽然看得津津有味,但依旧是个菜鸡。此刻听姜姝说起偏柔和的剑法,他就想到了“太乙玄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