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从“木板”上惊醒时,已经八点了,窗外的阳光格外明媚,鸟儿欢快地叽叽喳喳,在蔚蓝的天空下相互追逐嬉闹着。
一只蓝色小鸟,落到窗台,好奇地盯着还在赖床的人类。
头好疼!
苏牧坐起身,使劲揉着太阳穴,脑子仿佛要炸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
精神状态越来越恶劣,有种随时会被关回精神病院的错觉。
想在睡一会。
但一想到今天还有工作,苏牧搓搓脸,强打精神,翻身下床。
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他格外珍惜,不仅仅是为了给慕芊凝买生日礼物,更重要的是,自己得为未来四年积攒学费。
工作很棒!甜得像是上帝许诺的蜜饯薄饼。
曾经苏牧和慕芊凝一样,不用为生计发愁,奈何命运女神从不眷顾他。
祂似乎非常喜欢戏弄这个孩子,总是在他看见希望的时候,覆手之间,将流沙堆砌成的美好,轻轻推倒。
叶振东、任青舒开始不停争吵,男人经常在家,暴怒地打砸着昂贵的瓷器、家具。
苏牧想不明白,直到某一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大别墅。
她很漂亮,苏牧清晰地记得那张面庞,听说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
一场大火后,“爸爸”“妈妈”终于走到婚姻的尽头,签字那天,双方居然没有任何争吵。“妈妈”沉默地带着离婚协议书,消失在江州。
听说她也去了国外,苏牧不知道,也没法知道。有了亲生儿女后,他这个碍事养子,家里唯一的外人,自然只能从哪来回哪去。
苏牧记得那天是自己最后一次,坐“爸爸”的迈巴赫62S,迎着孤儿院所有“羡慕”的目光,被管家从后排推下车,跌倒在孤儿院秋雨下的泥泞路口。
冰冷的雨中,老院长抱紧自己,罕见地有失风度,对着豪车破口大骂,但叶振东听不见,因为他根本没有来,只是差遣管家随意打发。
时隔五年,每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幕,苏牧依旧感到心脏一阵刺痛。
老院长最后为他,挑选到一对老实巴交的工薪阶层,离开孤儿院不久后,慈母院长病逝的消息传来,人们都说,她是天使,最后笑着离开的。
三年后,苏牧中考之后,“妈妈”从国外回来了,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满脸蜡黄、饱经风霜,而是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脸上的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那时的小男孩,满脑子疑问:国外的风水这么养人吗?
至少自己平时在学校看的那些杂志、读物,都是这么说的。
人家马桶里的水,都可以直接饮用!
任青舒回来后,找到苏牧现在的养父母,希望对方过继养育权,让自己把孩子带去国外,为此她开出十万的天价感谢费,后面更是一路增加到二十万。
二十万啊!
哪怕以现在的工资计算,这对夫妻不吃不喝,也要四年才能攒出来。
老实憨厚的夫妻望着眼前,全身奢侈品、开豪车戴名表的女人,面对金钱的诱惑,在挣扎了一晚后——
男主人毅然选择:拒绝!
任青舒很惊讶,却一脸欣慰,尽管已经走出丈夫背叛的阴影,但抛弃“儿子”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看着“儿子”被这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家庭领养,她终于解开最后的心结,不再争夺抚养权。
任青舒离开后,看着已经被金钱折磨得失去理智,只会愤怒咆哮的妻子。
男人坐在木凳上,抽完一支廉价的香烟,冰冷地说:“一顿饱和顿顿饱,你分不清吗?只要这个孩子在我们手里,那个贵妇人就不会对我们的生活坐视不理。”
他说这句话时,苏牧就躲在那层薄薄的门板后,亲耳听见。
“爸爸妈妈”很缺钱吗?
从这以后,小苏牧更加刻苦地学习,他的眼中只有京临高中的升学奖金,在慕芊凝的辅导下,他跳级中考,一举夺魁!
看着“爸爸妈妈”领到奖学金时的笑脸,小苏牧同样开心地笑了,心里想着:这下“爸爸妈妈”应该就会喜欢我了吧。
愤怒的妻子被“智慧”的丈夫折服,除了这笔天价奖学金外,他们还收到来自任青舒的抚养费,贵妇第一个月直接汇款一万,此后每月三千。
“我说什么来着?”
男人的烟早就换成华子,抽廉价烟,他咳嗽。
女人摩挲着自己新买的chANEL包包,无比佩服丈夫的“英明睿智”!
……
……
苏牧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虽是周六,但那对夫妻已经上班去了。
男人在叶氏集团旗下的一家矿业公司工作,女人则是林氏工厂的装配工。
一个月薪两千五,另一个月薪一千五。朝七晚五,每周一休。
水池中堆着早餐未清洗的碗碟,两只苍蝇在昏暗的光线中来回飞舞。
苏牧推开门,早晨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驱散狭窄过道中的阴影。
洗漱完后,将家里简单打扫一下,他走下楼。
东出的暾日驱散清晨的寒气,筒子楼也开始热闹起来,喧嚣填满街道。
小摊前豆浆的香甜四溢飘散,加长的竹筷在油锅中来回跳跃,拨动着油锅中的油条。
面店的老板拿起漂浮在大锅上的小木盖,白色的碱水面被扔进,水汽翻滚的锅子中。青菜、豆芽在沸水中短暂汆烫,倒入盛放独家配方熬制的酱油中。
面汤注入碗中,面条也熟了。最后加上一颗荷包蛋,一碗热腾腾的锅盖面,便端到苏牧面前。
远处江面传来的汽笛声,自行车的铃铛声,以及小孩不愿意待在家的哭闹声。
嘈杂的世界中苏牧吃着面,在楼下牙齿都不剩几个的保安的早安问好声中——
这座城市正在慢慢苏醒。
阳光逐渐炎热起来,终于让人想起来,原来已经快要到夏天了。
吃完早餐,苏牧背起书包,推出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满脸笑容地和街坊邻居热情地问好。
“你也好啊!”
筒子楼里,没人不喜欢这个热心、乐观,又爱笑的少年。更没有人不同情,他背负的坎坷命运,邻里之间谁家出点事,都是一清二楚。
贪婪自私的养父母,是所有善良人共同唾弃的对象。
“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中,时间来到2005年5月,苏牧进入短暂又漫长的高考倒计时。
自行车骑行在湖边的小道上,微醺的暖风轻抚着他的脸颊。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狗尾巴草依旧在风中摇曳着尾巴,像是在讨好主人的可爱小狗。
苏牧从城市宁静的城郊,骑进高楼林立的喧闹,时间还早他还想多逛逛,自行车漫无目标地迎着刺眼的阳光,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附近公园孩子相互嬉闹的笑声,大爷练习毛笔大字带起的水声,大妈在树荫斑驳下和菜贩子的争吵声,还有都市白领谦卑恭敬的电话声。
声声入耳。
浮躁的炎热让整座城市,沉浸在忙碌的奔波中,唯独苏牧一人无所事事地晃荡着自行车,拨动着铃铛,骑行在肆意挥霍的时光中。
他不知道未来的理想,也看不清此刻的方向,得过且过每一天。
老旧的自行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上午的阳光中苏牧突然加快速度,任由风吹拂着。
燥热的风中,忽然飘来甜蜜的熟悉味道,街口卖糖炒栗子的阿婆准时出现,看见少年骑车过来,露出慈祥的笑容。
苏牧付钱拿了一袋,剥开一个滚烫的栗子塞进嘴里,那独有的醇厚香甜充盈着鼻腔口腔。
摄入充足的糖分,能有效补充流失的快乐!
城市化的快速进程里,以后的江州是否,还能有阿婆糖炒栗子的栖息之所吗?
苏牧吃着想着,将剩下半袋塞进口袋。
“阿婆,回见。”他说。
……
……
早上十点,被路上风景牵绊的苏牧,晃晃悠悠地来到自己工作的咖啡馆,咖啡馆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m。
字母边有一枝丹桂。
老板告诉他m的意思是梦。一方面,这间小咖啡馆,就是她寄托梦的理想乌托邦。另一方面。她叫江梦柠,梦取自于她的名字。
苏牧将自行车藏到不起眼的角落,掏出钥匙打开锁,用力将卷门推上去。
一间梦想乌托邦出现在面前,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建筑可以完全由玻璃建造。
透过玻璃墙,苏牧看到咖啡馆内,打着一排排实木书架,各式各样的书籍整齐码放在架子上。
与其说这里是咖啡店,不如说是图书馆。
苏牧像个从乡下进城的土包子,好奇地推开玻璃门,咖啡豆混着茶叶的香气,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馥郁悠长。
咖啡店朝西的部分,由几块巨大的玻璃组成,透过玻璃幕墙前方景色尽收眼底。
前方是一颗宛如宝石的湖泊,江州着名景点——北海。
苏牧走到东面,书架镶嵌在古老的暗红石砖中,每一块都镌刻着历史的斑驳,上面所有书籍都是老板的珍藏,来之前她特意交代过。
如果小店被抢劫,钱一分不要,书一本不给。
其中让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各大名着的原文手抄版。
苏牧拿起这些珍贵手抄本,除了开云语外,还有北境大陆五大语系:因铎语、加洛林语、卡尔玛语、莱茵语,以及南方沙漠戈壁地区的阿拔斯语。
阿拔斯,在开云典籍中,有另一个古老的名字:黑衣大食。
中庭大陆这一排,有第聂-伏尔加语系、朝鹤语等
南域大陆这一排的书籍非常稀少,很多语言似乎还没进化到文字,依旧停留在上古时代的符号标识时期。黎明世界·其一(第一版草图) (地图注: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做了一张草图。不过由于不是专业的,加上画大容易画小难,比例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朝鹤帝国的版图我画的就太大了,因为再小画不起来了。)
(地理等级依次为:大陆(北境、中庭、南域)→大区(莱茵大区、因铎大区等)→国家(开云帝国、艾美瑞卡合众国等)→地区(没有形成国家,如芬布尔地区等))
(虚线标注的代表疆域界线待定,被虚线圈住的代表存在待定,被蓝线圈住的代表在海底(貌似剧透了?),被红线圈住的代表问题区域。)
(第一版草图只是方便大家有个大概印象,具体大区的具体国家,等写到那个国家时,我会进行更为细致的绘画。)
苏牧翻看着手中,名为《阿兹特克古作》的书,每一页都是完全看不明白,却又觉得十分有意思的图画。
放回书本,开始打扫卫生,咖啡店非常干净、纤尘不染,但苏牧还是不放心地重新打扫一遍,忙完后开始准备咖啡与甜点的材料。
咖啡店人很少,一上午等不到半位顾客。
大部分游客都选择在小店外拍照,其中几个胆大的女生,隔着玻璃幕墙,和正在预习功课的苏牧,来上一张合拍。
这得赔多少钱啊?
苏牧看着北海来来往往,就是不进来的人流,心中有些着急,但转念一想老板都不在乎,自己急什么?
太阳逐渐西移,金灿灿的光洒在慕芊凝的笔记本上,一片花白看不清半个字。
苏牧起身出门,炎热的气浪撞入怀中,盛夏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支起遮阳棚,遮挡住妨碍自己预习的阳光。
“叮铃铃——”
回到咖啡店时,门上的风铃响起,清脆的音乐中,咖啡店的门被推开。
苏牧打着哈欠,迎来小店的第一位客人。
……
……
夏沫慵懒地躺在湖边草地上,微风拂动着她纯白的裙摆,似乎是休息够了,又或者是来了灵感,她坐起身,走回画板前。
拿起画笔挑起色彩,涂抹在几近完成的风景油画上,这是今天的信手涂鸦,名为:南山北海。
她想起一个笑话,一个外地游客到江州来旅游问路:北海在哪里?那人回答在南山北面。游客一脸懵,又问:那南山在哪里?那人回答在北海南面。
画完最后一笔,她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
“累了。”
夏沫伸着懒腰,纤细的腰肢露在微醺的风中,视线的余光中,她看到了那颗镶嵌在北海湖畔的宝石,一家充满艺术气息的咖啡店。
门口,店员正在支起遮阳棚。
呀?这家店居然营业了?
夏沫记得这家咖啡店,去年十一月就已经装修好,半年来一直空着,店主人似乎完全没有营业的打算,没想到今天正巧赶上开张大吉。
“你们收拾一下,然后都回去吧!”她说,“我去喝杯咖啡。”
保镖们看着彼此,不知道该不该听小姐的命令,但夏沫不管,心情大好的她甩开众人,独自走到咖啡馆前。
隔着玻璃幕墙,她看到一个正在看书的少年,眼中不由多了一份浅笑,坐在这里学习,也算得上是一个浪漫的人啊!
“叮铃铃——”
夏沫推门走进咖啡店,问:“现在是营业时间吗?”
“需要喝点什么?”少年的声音干净温柔。
苏牧放下笔,站起身来,回头看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请坐,这里有咖啡、热茶还有甜点。”
他拿起手边的菜单。
“嗯?”
男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女孩同样惊讶地看着男孩。
“夏沫?”
“苏牧!”
夏沫眼中带着笑,颇为惊喜地走进店面,问:“这家咖啡店不会是你的吧?”
“我看着像是能开得起,这种店的人吗?”苏牧摇摇头,“我在这里兼职。”
“这里环境很好。”她接过菜单,是手绘版,字非常好看,画的也很可爱。
“你写的?”
“我老板。”
“那你老板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情调的人!”夏沫翻看着手中菜单,打趣一句,“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吗?”
“为什么?”
她举起菜单,说:“一杯咖啡20元,价格都快赶上星巴克了!难怪没有人,看起来你老板根本不在乎赚不赚钱啊。”
苏牧尴尬地挠挠头,他早上吃碗鸡蛋面,也不过才2块钱,20元喝一杯咖啡,确实太奢侈了!
“我偷偷给你做一杯,老板说,我每个月都能请人喝10杯。”
“那倒不用。”
20元虽然不便宜,但对于夏沫来说,和2块钱并无区别,“给我来一杯拿铁。我看看还要什么,你居然会做甜点,那就再给我来一块巧克力慕斯吧!”
她将菜单还给苏牧,“我尝尝你的手艺。”
“稍等,你先坐。”
苏牧走进操作台,夏沫则在店里四处观赏,目光十分自然地被那一整面书柜墙吸引,随意从上面抽出一本,居然是手抄版的卡尔玛语《尼伯龙根之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尼伯龙根之歌》的原版是莱茵语吧。”她说。
“啊,是的!”
苏牧一边搅着奶油,一边回答,说:“你找找看,架子上有,我今天上午看见了!”
“看见了!”
夏沫拿出那本莱茵语版的《尼伯龙根之歌》,翻看着,“这些都是你老板手抄的吗?”
“是的!”
“我挺想见见她的。”
苏牧将做好的巧克力慕斯放入冰箱冷冻,拿起小壶开始煮咖啡,小屋里顿时飘满咖啡豆的香气,慕斯很慢但咖啡很快。
“冰块,还是,拉花?”他问。
“今天有些热,选择冰块。”夏沫回着。
冰拿铁用玻璃杯,热拿铁用陶瓷杯,苏牧取出玻璃咖啡杯加上冰块,将做好的咖啡倒入杯中。
“好了。”
他将咖啡端到夏沫面前,说:“慕斯还要等一会,咖啡可以无限续杯。”
夏沫浅尝一口,味道不错,说:“哦?那我在这里坐一下午,也是可以的喽?”
“当然,只要你有时间,坐到小店打烊,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两人闲聊中,慕斯终于冰好,苏牧切出一块,将余下放入冷藏,“久等了,你的巧克力慕斯好了,老样子,不够吃还可以续。”
夏沫拿起银质小勺,好奇地尝上一口,颇为惊喜地说:“不错耶,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有这手艺!甜度刚刚好,一点都不腻,吃起来很爽口。”
苏牧十分“自大”地笑着。
“满分十分的话,我能给你六分。”夏沫又尝一口。
苏牧笑容僵住了,问:“怎么才六分?”
“六分不少了,我对甜点很挑剔的!”夏沫吃着慕斯,解释说,“江州很多老字号的大师傅,我都只会打八九分。”
“那,有人获得过十分吗?”
“有啊。”
苏牧好奇地追问:“谁?”
夏沫回复:“我妈妈。”
绝杀!
苏牧突然觉得,六分其实挺不错,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不远处假装散步的保镖,问:“你怎么在这边啊?”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夏沫一脸问号,“我家在南山郡海啊,就在这边上。”
边上……
苏牧眼角一抽,看着玻璃幕墙外的海天一色,这里居然是她家,但是这里明明是风景区啊,住这里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这个问题他浅思辄止,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辈子和南山郡海是没有缘分的。
不,即使出了意外,也没有缘分。
……
……
夕阳西落,客人比预想的还要少,直到夜幕降临,苏牧打开店内温馨的暖黄灯光时,店内依旧只有夏沫这一位客人。
“怪了,今天不是周六吗?难道大家都上班?”
苏牧推开东边的窗户,把头伸出去四处张望,北海湖畔已经没有半个人影,除了那一队恪尽职守的保镖。
夏沫已经从桌子边,赖到懒人沙发上,手中捧着手抄本的《哈利波特:彼岸花长城》晶晶有味地看着,这是一本非常古老的小说。
传说是上古时代,一位名为「路弥迩」的教宗创作的,后来他还创作了另一经典Ip:《旧日龙族》。只不过令人惋惜的是,这位大教宗到死都没写完大结局。
有人拿着《旧日龙族》,利用里面出现的工业产品说,这是“世界是一个轮回”的有力证据。
另外一部分则认为,这恰恰证明了《旧日龙族》不过是,现代人假托古人之名写的。
双方吵了几十年,也没个结果。
夏沫舒服地伸着懒腰,她很喜欢这里,漂亮、安静、没人打扰,书架上全是自己爱看的各种读本,另外还有专人伺候吃喝。
一下午的时间,她不仅喝完一整壶咖啡,还把一整块慕斯蛋糕全部吃完。原本昂贵的价格,忽然就变得便宜起来。
苏牧端来一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放在懒人沙发边上的小茶几上。
夏沫看着手腕上的A. Lange & S?hne,朗格一号月相,现在是晚上7:42,问:“你准备几点打烊?”
“看心情吧。”苏牧喝着白水,说:“至少十一二点。”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觉得晚上会有人喝咖啡吗?”
“我想,半夜还在外面游荡的灵魂,或许缺得正是这一杯咖啡。”苏牧放下水杯,继续预习。
“角度刁钻,思路清奇。”
“叮铃铃——”
风铃声响起,门被推开了。
苏牧起身,双手一摊,我说什么来着?
“请问打烊了么?”
是个女生,身材高挑、清爽干练,她身后跟着一位文质彬彬、长相阳光的眼镜帅哥。
苏牧拿起菜单,麻溜地开始招呼客人,问:“请问二位想喝点什么?”
夏沫悄悄离开懒人沙发,偷偷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冰美式。”女生说。
“热茶,就龙井吧。”男生说。
真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选择。
苏牧的注意力全在女生的脸上,夏沫的注意力则在男生的手腕上。苏牧觉得眼前女人似曾相识,但记忆中总隔着一层轻纱,只见其影,不识其人。
夏沫看的不是人,而是男生手上的那块表,breguet:宝玑,一块被他手动镂空的陀飞轮。
她唯爱三件珍品,文学、绘画、机械。
“稍等。”
苏牧很快端来两人的饮品,“慢用。”
刚准备离开,便听见女人叫住自己,她说:“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关——”
“叮铃铃——”
话音未落,咖啡店迎来今天第四位客人,那是一张天神般完美无瑕的面庞,苏牧呆呆地看着走过来的年轻男人,脑海中根本找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
只有,完美。
“摩卡,谢谢。”他找了个靠近书架的位置坐下,随手抽出一本古赫纳斯语的《荷马史诗(III)》,悠闲地阅读起来。
“好,好的。请稍等!”
苏牧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到操作台。
咖啡店原本宁静的氛围,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夏沫等苏牧端上咖啡后,拉着他退到角落,拿起桌子上笔,在草稿本上写着:
小心,他们都是怪物!
苏牧被吓得心脏直噗通,满眼惊恐,抢过笔写着:和那天晚上一样吗?
不一样,他们不是坏人,而是和我一样的怪物!夏沫用笔回答着,想了想又继续写下一行:那位摩卡先生,是我们当中最恐怖的存在!他很危险!
“冰美式”原本想和苏牧说点什么,在“摩卡”先生进来后,完全放弃了想法。
店外恪尽职守的保镖们察觉到异常,手扶在腰间一点点靠近,夏沫看到后,急忙打手势,让他们现在、立刻、马上滚蛋!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流逝,夏沫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分针与时针交替前行。
“龙井茶”先生与“冰美式”小姐坐立难安,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饮品,“摩卡”先生丝毫不着急,继续读着手中的神话传说。
夏沫则是一个旁观者,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等着吃瓜看戏。她家就在边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家里长辈,不会过于紧张。
作为小店中的唯一一位正常人,苏牧最是紧张,攥着手中的笔,一会低头预习,一会抬头观察着那位“天神”。
“嘚嘚——嘚嘚——”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牧的诺基亚忽然响起,他被吓得一激灵,头皮发麻地拿起桌上手机,藏到桌子下,是那对夫妻发来的最后通牒。
不是说好两天的吗?他们也太着急了吧。
真的没有钱了。苏牧快速编辑着回信,发完后,为了避免再次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他谨慎地选择关掉手机。
夏沫不解地看着桌下少年的表情,他这副笑容是开心,还是难过?谁发来的短信?
无尽的沉默中,“龙井茶”先生终于还是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遇见书架边的那个年轻男人。
“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摩卡”先生抬起眼帘,泄露的杀意让所有人为之战栗,只有苏牧像个傻子,毫无感觉地左看右看,是要动手了吗?
他惴惴不安地想着:能不能别在我的小店里打呀,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
“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早。我只是听从老师的安排,事情结束后顺便去看看师弟,却发现有人违背承诺。”
“龙井茶”先生和“冰美式”小姐对视一眼,他们心中清楚,今晚不会有结果了,趁着对方尚未生气,三十六计走为上!
“冰美式”有点不甘心,但她必须听从“龙井茶”的建议。
“如果是您亲自来,我们愿意让步。”说完,“龙井茶”先生放下两人的茶水钱,同“冰美式”小姐一起消失在咖啡店。
店外,车灯亮起,苏牧看到一辆巨帅的紫色迈凯伦超跑,展开的蝴蝶门,让他满眼羡慕。
对手走了,“摩卡”先生合上尚未读完的《荷马史诗(III)》,放下两张百元大钞,说:“咳咳,苏……”
“额,店长,我不太喜欢甜味,下次辛苦帮我少放糖,我喜欢苦一点的口感。”
“好,好的。”苏牧愣愣地点头,看着那两张百元大钞,提醒说,“先生,您点的摩卡只要20元。”
“剩下的是小费,你知道的,我们国家有小费文化。”“摩卡”先生说,“请您务必尊重我们的文化习俗。”
对方都上升到“尊重文化习俗”的高度了,苏牧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看长相,“摩卡”先生似乎不像外国人啊,黑发黑眸、剑眉星目,标准的开云美男,大概是移民了吧?
“好,感谢您的小费,欢迎下次光临!”
“嗯,再见。”
“摩卡”先生推开门,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苏牧没看见他的交通工具,更没有发现对方是怎么离开的。
“见鬼!”
苏牧追出门外,确定人都走了后,深吸一口,紧张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夏沫盯着眼前少年,眼神颇为复杂,问:“他说的师弟,该不会,就是你吧!”
苏牧洗着咖啡杯,“你看我像吗?”
夏沫仔细打量着,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不像,你俩站在一起,虽然算不上‘杀生丸与邪见’,但确实一个将军,一个侍卫,差距明显。”
“这话我不爱听。”苏牧气呼呼的,“起码也得是个校尉吧!”
夏沫严肃的俏脸,被他搞怪的语气逗笑了。
“苏——额,店长!”
心情大好的她,难得开起玩笑,故意学着“摩卡”先生的失误,问:“明天周末营业吗?我很喜欢这里。”
“营业!”
“好,那就明天见了。”
夏沫哼着周杰伦的歌,领着一大帮保镖,浩浩荡荡地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走了,都走了。
短暂的热闹后,店内又只剩苏牧一个人,他给自己续上白水,坐在玻璃幕墙边,继续预习着。
北海的风喧嚣起来,屋外的树被摇的“莎莎”作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