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城墙根堆满了尸体,尸山血海的场景,哪怕再冷血的战士心底也不得不为之触动。
攻城一方悍不畏死,踩着前人的尸体前赴后继。
守城一方几近麻木,人人手中的兵器都已换了一轮。
战争自那日清晨开始,便保持着一日一战的节奏。
大莽人如同疯了一样,攻击每日不止,投石机展开第一波攻击,随后云梯推进,万年不变的打法。
打来打去,谁都明白了大莽的心思。
大莽是准备打消耗战,耗光北苍守城的力量。
北苍三十万大军,骑兵占去近乎一半,难不成要骑兵下马登上城楼守城?
且离城对于大莽来说是颗钉子,对北苍来说何尝不是一颗不能动的钉子。
若北苍全军压上,大莽再分兵奔袭绕过离城,那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局。
大莽这是拿人命填的笨办法,却也是令北苍无可奈何的阳谋。
“王爷,大莽这个打法,是准备拿三十万人命来搭一座山,登上我离城的城楼,咱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
老将军刘奔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略显狼狈,有些着急说道。
“老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守城之事,我会让杜审言先顶上。”
北苍王洛风没有回答的刘奔的话,搀扶着送他出了门。
刘奔的担忧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被人牵着鼻子走,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有想明白。
大莽不是傻子,哪怕他举国出动,又能有多少可战之兵经得起这么个耗法。
哪怕把北苍三十万大军耗光了,可大炎一兵一马都没动,光是陵州城就驻扎着十万大军,他怎么接着往下打?
这是洛风想了几天也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关键。
“素儿,有件事得你去办一下。”
吴素将光明和钱希送回泸州以后,便一刻不停回到了他身边。
“你说。”
吴素一板一眼说,她到底不是那种会撒娇,会轻易表露情绪的人。
“你才回来没几天,又要麻烦你,真是有些过意不去。”洛风讪讪笑了笑,握住吴素的手,“我写了封信,你帮我送去沛州,交给永威将军张铎。”
吴素轻轻皱了皱眉头,最终没有抽回被握住的手,“好,我快去快回。”
“嗯,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下太安,姐姐她估计快要生了,你代咱们家去看望下。”
“好。”
“路上别太着急。”
“好。”
“太安城有家糕饼铺子,店名我倒是忘了,你问姐姐,她一定记得,帮我带点桃花酥回来,现在正是时节。”
“好。”
“又要好些日子不见,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就一个好字贯彻到底了是吧。”
“滚!”
吴素拿着书信走后,洛风起身出了城主府,走向城楼。
这时夕阳西下,大莽人今天的进攻方才停歇不久。
“怎么样,累不累?”洛风拍了拍一名守城将士的肩膀。
黑熊感知到有人拍他,立刻回头,见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大笑着说,“累啥累,还没得在婆娘肚皮上累,大莽狗杀起来比杀鸡还简单!”
“哈哈,我信你,将军好威风!”洛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熊这下有些发怵了,眼前这书生看着很是年轻,气度不凡,显然不是小人物。
“阁下,我是大刀营一个效用兵,不是啥将军。”
“你不想当将军?”
“那当然想了。”
“那就是了,不想当将军的兵可不是好兵,你一定能当上将军的!”
书生说完,最后一次拍了拍黑熊的肩膀,挥了挥手离开。
“大刀,这小子谁啊,口气这么大,他以为他是咱们王爷啊!”黑熊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浑身浴血的大刀正拿着抹布擦着刀,头也不抬冒出一句,“他就是王爷。”
“啥!”
黑熊忍不住大叫,“你说啥!刚刚......刚刚那个,是咱们王爷?”
“嗯,上次刘将军陪同王爷视察营房,我见过一回。”大刀依旧云淡风轻。
“靠,是王爷那你不提醒我,我还傻乎乎跟王爷吹牛想当将军!这下完犊子了!”黑熊脸色如丧考妣。
“你不用想那么多,王爷穿着常服来,就是不想兴师动众,王爷说你能当将军,说不定,你真能。”大刀抬头扫了黑熊一眼,笑了笑。
“别,我这块头哪里是当将军的料,要当也是你大刀当,我给你牵马就成。”黑熊伸头张望着北苍王离去的背影,嘟囔起来,“咱们王爷真年轻,一直听说年轻,见到真人没想到这么年轻,一点架子都没有。”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换防了,明天咱们休息,我带你去相亲。”大刀踢了黑熊一脚说。
“啥玩意,相亲?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黑熊满脸不敢相信。
“我是开玩笑的人?明天你就知道了。”大刀卖关子说。
残阳如血,城下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末日一般的场景。
洛风心情这时有些沉重,大战数日,大莽死伤惨重,离城这边也没有好多少,伤兵越来越多,一个伤兵带来的负担比一具尸体要重的多。
有些事情,是时候去一探究竟了。
吴素御剑到了陵州上空,她忽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次分别,王爷为何这么多话?以往他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她停下身形,沉思了一下转身飞向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