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沛州那边大胜的消息传到太安,太安城着实热闹了几天。
百姓们与有荣焉,自发组织了庆祝活动,太安城各条街道到了晚间花灯如织,喜气洋洋。
朝堂之上亦是人人振奋,原本的打算是指望江南兵备守住防线,永威将军却给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一举挫败了大莽在南线的经营。
兵部尚书周喆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当初是他向圣上谏言永威将军张铎似有反意,需小心提防,更是劳民伤财调西凉道十五万大军抵近青州。
现如今张铎一鸣惊人,他这个兵部尚书在圣上那里岂不是变成了妒贤嫉能的庸人一个?
好在圣上似乎忘记了这件事。
就在所有人都为沛州的大胜而庆祝的时候,皇帝却显得忧心忡忡。
司天监监正李秋雨自沛州归来,将自身见闻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了皇帝,对张铎为人不偏不倚地赞赏了几句。
“圣上,张铎其人,有远见,有决心,是真正的帅才。”
“当初王爷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力荐张铎,足见识人擅用啊。”
李秋雨一句话便把一半功劳扣在了北苍王洛风身上,若是换做旁人,他绝对不会如此说。
可既然是北苍王,圣上听到这话,定然是高兴的。
皇帝果然笑了笑,“李秋雨,你以往是最慎重的一个人,今日怎么也话里有话了?”
李秋雨想了想道:“圣上,臣是真心话。”
“看似是张铎心性果敢,运筹帷幄才取得沛州大胜,可老臣明白,若不是王爷在前面帮他顶住压力,他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真正果敢的,是王爷。”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的是那么回事,当初兵部尚书周喆禀报说张铎与大莽人接触密切,似有反意,分析的很有道理,那时候朕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若不是北苍王一力保举,朕不会放手的这么彻底,让西凉道大军暂缓东进。”
“哎,如今看起来,朕这个皇帝,倒像是完全指着北苍王了呀。”
李秋雨虽知道皇帝是在打趣,可他身为臣子不敢会意,沉吟了一声,“圣上,老臣觉得,您好像对沛州大胜并不十分开心。”
皇帝沉默了一阵,扭头看了李秋雨一眼,“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只有沛州大胜还不够,北苍那边状况如何还不知道,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
“真正的战场,还是在北苍啊。”
李秋雨罕见在皇帝面前笑了笑,“圣上,老臣以为,北苍必胜。”
“有北苍王在,北苍如何能不胜呢,老臣知道这话有谄媚之嫌,但老臣对王爷,很有信心。”
这话已经不止是谄媚之嫌,在旁人听来,是十足十的阿谀奉承了。
皇帝自然不是旁人,他点了点头,“朕也很有信心啊。”
“可那毕竟是整整四十万石军粮,若是大莽人瞧出了不对劲,不上钩,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李秋雨听到这话十分认同,北苍王的手笔比永威将军张铎要大的多。
那边是两千艘战船,这边是四十万石军粮,全都是赌徒啊!
“对了,上次洛雪大婚,朕似乎是好心办了坏事。”皇帝突然转移了话题。
李秋雨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圣上,些许小事,刘家夫妇皆是明理之人,不会在意。”
皇帝口中的好心办坏事,是说洛雪大婚那日,他着便服混入宾客之中,原本是打算浅尝一杯喜酒就行离去,却是被朝中一个五品官员认出当场跪拜,使得本来一团喜气的婚宴由于他的出现而变得怪异起来。
那个五品小官多喝了几杯马尿,脑子浑不清楚,事后回想起来婚宴之上朝中之人几乎都到了,认出皇帝的何止他一个,却唯独他醉酒误事,还是误了圣上的大事。
圣上着常服,明摆着是想尽一份心意,又不愿太高调招惹事端......
那五品小官本就年事已高,又加上醉酒之后一阵乱想,硬是生生给自己吓死了。
这下可好,参加婚宴的客人醉酒以后死了,这无疑是不祥之兆。
民间已有非议,说那北苍王的亲姐洛雪是天煞孤星,嫁到江南永威将军府克死了夫君亲婆,这第二次大婚,婚宴之上又喝死了一个五品官员。
众口铄金,人言如刀可剔骨,一场阴差阳错,却是让洛雪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李秋雨,刘家再是通情达理,洛雪名声有损是事实。”
“这件事情总归是因朕而起,朕是有责任的。”
皇帝语气平淡,神色莫名有些哀伤。
李秋雨听着却是颇为震撼。
若说方才圣上因为北苍战事未果心中忧虑,那是再正常不过,可眼下圣上眼中的落寞,却是因为一个女子。
虽说那女子是北苍王的亲姐,但整件事情阴差阳错,身为圣上能够亲自到场祝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何至于要感到自责呢?
“圣上,民间的那些流言蜚语不会长久,不日就会被新鲜之事代替,圣上无需自责。”李秋雨说。
皇帝沉默了一阵,犹豫了一下,“明日你亲自去刘家一趟,表达一下朕的歉意。”
“北苍王不在太安,洛雪之事,朕能照顾一二的,还是要多想想的。”
李秋雨点了点头,“老臣遵旨。”
这时东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圣上,北苍战报到了!”
李秋雨拿了战报,递给皇帝,皇帝打开以后快速看了一遍,露出一抹微笑,“你也看看吧。”
“是。”
李秋雨快速扫了一眼,战报之上字数不多,‘阴山府与岩石府共十七万大军,全数歼灭,北苍军损失五万余人。’
“北苍大捷!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李秋雨神情激动,当下伏地而跪,其余内官亦是跟着齐声应和。
皇帝拉起李秋雨,彻底喜笑颜开,“朕总算是可以放心了,那四十万石军粮可算是没有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