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州城,入夜以后,以往紧闭的城门突然被拉开,厚重的木门发出阵阵嘶哑,如同猛兽在低吼。
整齐的铠甲闪烁着暗沉的光泽,一支肃穆的骑兵鱼贯而出,融入夜色。
“宋将军,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叶旬压着声音轻声问道。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是叶旬,跟着宋之问一起出城的一万人都有些纳闷。
沉寂了这么久,突然有作战行动,却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搁谁心里都会犯嘀咕。
而且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清楚沛州是采取守势,可这明摆着是要主动出击啊。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宋之问的语气有些冷硬。
叶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很显然,他看出宋之问现在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
在浓浓夜色中不紧不慢行进了快两个时辰,到了后半夜,宋之问挥手叫停了队伍,一万人马同时肃静,天地间突然安静的有些可怕。
宋之问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远处。
叶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那里是黎江。
静心凝神地听,隐隐能听见江水拍打岸边的浪花声。
气氛无声之间变得十分压抑,所有人都在猜到底要做什么,不知不觉间揪住了整颗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刻钟过去了,众马纷纷摆首顿蹄,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气氛压抑,快要到达顶点。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安静的如一潭死水,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正在临近。
很快,远远的夜色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嚣之声,似乎是很多人在赶路,扛着重物,声音稀稀拉拉。
只是这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的沉闷。
宋之问屏住呼吸,神色紧张,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叶旬在宋之问身旁,感知到他的凝重,也不觉紧张起来。
他右手执枪,左手握着一把短剑,两手都不觉紧了紧。
这把短剑是好友东良的遗物,带着他上阵杀敌,仿佛好友依旧在身旁。
又过了一刻钟,那声音已经如雷鸣一般,若不是近万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阵势。
叶旬隐隐猜到了什么,大莽人,这是渡江了。
这怎么可能,黎江江门数百丈之宽,他们要想搭浮桥过江,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侦察营在江面和江安日夜不停巡逻,就是防着这一手。
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会犯!
不对,宋之问是早就知道大莽人会在此时此地渡江,所以才等在这里。
待会,是要半渡而击之?
叶旬脑海里思绪翻飞,想要理清整件事情的脉络,却由于信息不够,越理越乱。
“叶旬,你方才出城时问我的,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宋之问突然开口,由于太长时间的紧张压抑,声音干裂嘶哑。
叶旬回过神来,看向他,“将军请说。”
“今夜,咱们要跟大莽人痛痛快快干一场,不死不休!”
宋之问的声音变得有些癫狂起来。
叶旬虽然不知道前因,对于后果也不愿去想,他觉得浑身血液慢慢热了起来,想起那个夜晚,他和东良在小土坡上,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将军,叶旬誓死追随!”
“哈哈,叶旬,我知道,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我也一样,咱们都已经憋了很久了,待会比比谁杀的多!”
“握紧刀剑,做好准备!”
叶旬依言再次握紧手中的一枪一剑,屏住了呼吸。
宋之问目光热烈,凝神等待,事实上是在压抑着自己浑身的热血。
时机还不成熟,再等等,再等等。
宋之问在心中默念,焦急如焚。
“嘶!”
当一声马鸣穿破夜幕传入宋之问的耳中,宋之问神情一敛,举起了手。
“将士们,今夜,让咱们一起震惊天下!”
宋之问一声怒吼,虽然没头没脑,但众人此时也都大致明白了要做什么,一双双炙热的眼眸点亮了夜慕。
“将士们,随我冲锋!”
宋之问猛地一挥手,一骑当先冲出,随后万马齐出,朝着黎江岸边滚滚而去。
黎江岸边热闹如集市,人头攒动,大莽人搭了数座浮桥,数条由人组成的长龙在江面上晃动。
一支万人骑兵的奔腾之势如奔雷炸响,渡口的大莽人闻声纷纷转头,一个个如浇筑一般愣在了原地。
江岸虽然开阔,但是现在所有通过浮桥的人都挤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雪山府的四万精锐骑兵刚刚踏上浮桥不久,先头部分刚刚抵达江岸,便听到了江岸深处传来的马蹄声。
“快,快让开!”
“让骑兵过去接敌,所有人,沿江岸散开准备接敌!”
一声声命令变成怒吼响起,大莽人在上一次攻破上城那夜时受过教训,这一次终于没有一下变成无头苍蝇,开始有序变阵。
骑兵终于有了空间,虽然只能组织起来两千人,但抵挡一阵足够了。
只要撑住,等后面的大部赶到,即可化险为夷。
这时宋之问等人已经出现在了大莽人的视线里,夜色阻碍之下,所见也即所得。
一万江南骑兵分成两部,沿着江岸席卷开来。
黎江江岸顿时喊杀震天,乱做一团,方才还能有序按照命令变阵的大莽人一下子慌了神。
恐惧就像是瘟疫,一个传染十个,十个就能传染一百个,一百个就能卷走一大片。
一切,似乎和上城被破那一夜,变得没什么不同了。